张问陶:世外清名原第一 不修花史亦流传

历史上的文人多如繁星,而我尤为敬重其中至情至性者。笔下记录过一些文人轶事,他们境遇各异:或身如浮萍飘零无依;或平步青云春风得意;或情深不寿英年早逝;或坚韧超脱静享天年……但他们有一点一定是相同的,那就是都有一副率真高洁的风骨。

今天写到的这位也不例外,他不拘理学约束 坦诚表达对妻子的钟情;他不合官场腐败 至力经世济民;他不屑诗文仿古 主张重灵性写真情,他就是诗、书、画三绝才——清代才子张问陶。

他的一生就像那坚忍的梅花,香自苦寒来,始终不屈风骨,他不刻意争名逐利,闲庭信步般坚守本心,就已香远益清,“世外清名原第一,不修花史亦流传。”

梅花 草图
1.布衣不合饥寒死 一寸雄心敌万夫

乾隆二十九年(1764)张问陶出生于山东省馆陶县,字仲冶,一字柳门,号船山。他自幼随父亲宦游各地,在父亲的教导下,问陶饱览群书,博研名画,勤学苦练,少年时即崭露才华,被视为“青莲再世”。

十五岁时写《壮志》一诗抒怀:“……咄嗟少年子,如彼玉在璞。光气未腾天,魍魉抱之哭……。”少年壮志,气概不凡。

然好景不长,其父因荆门“失出”案发受牵连去职,家产赔累殆尽,住房也为豪吏所夺,全家生活陷入困境,以致“恒数日不举火”。就在此生活窘困之际,他仍坚持学习,“布衣不合饥寒死,一寸雄心敌万夫”

张问陶二十岁那年,娶四川涪陵周兴岱长女为妻,婚后二人育有一女,可惜在贫病交加中妻女相继离世,困苦的张问陶写下许多诗篇记录那段窘迫的日子,只看其中一首,就可知他年少艰辛:

北马南船笑此身,归来已是廿年人。

敝庐乍到翻疑客,破砚相随不救贫。

风露惊心怜病鹤,关河回首叹劳薪。

高堂秉烛团栾夜,剩脱乌衣付酒缗。

2.袖中已遂襄阳癖 林下尤逢谢女才

好在天道酬勤,刻苦钻研的张问陶诗名大噪,所写诗文众人传抄,成都盐茶道林儁倾慕他的文才,将女儿林颀许配予他。

林颀,字韵徵,号佩环,是一位美慧多情,能诗善画的蜀中才女,得遇知音,欢喜的问陶美之赞之“袖中已遂襄阳癖,林下尤逢谢女才。”

张问陶 林颀

婚后第二年问陶高中举人,后又进士及第,此后宦游在外。分别的日子里他与林颀频繁鸿雁往来,以慰相思:

房帏何必讳钟情,窈窕人宜住锦城。

小婢上灯花欲暮,蛮奴扫雪帚无声。

春衣互覆宵寒重,绣被联吟晓梦清。

一事感卿真慧解,知余心淡不沽名

生活安定后他们得以团聚,二人日常相处分外雅致温馨。那个闲来无事的冬日,问陶亲手为爱妻画小像一幅,他自云“得其神似而已”,林颀却已心生沉醉,在画像上提诗:

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

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痩似梅花。

问陶随即和诗一首:

妻梅许我癖烟霞,仿佛孤山处士家。

画意诗情两清绝,夜窗同梦笔生花。

明清时期,狎妓之风盛兴,但张问陶为官期间却一直没有纳妾,二人感情始终无间,如此良缘倒让之后的文士艳羡不已。

3.云衣久已轻如叶 虎背抽身也不难

否极泰来的张问陶高中后,初为翰林院庶吉士,后出任山东莱州知府。想要有一番作为的他赴任后,即跋山涉水,深入所辖七邑了解民情,并且清理积案,考试童生,奖掖后进。

张问陶为官清正廉明,审理案件及时,且从不徇情枉法,因此深得民心。他断案所下判词,简切透辟,后人奉为典范。在后世文学作品中,其被奉为中国历史上与包拯狄仁杰齐名的神断。

那年莱州辖区遭遇严重的水灾,村落萧条,民生困苦,此番景象让张问陶痛如切肤。他具实上报请予减免缓交税租,并发放积谷,以赈济饥民。但上司不允,为民请命不得的问陶,一度郁结成疾。

此后张问陶以病为由辞官,他上辞呈后曾写诗自述:

二十三年指一弹,非才早愧不胜官。

云衣久已轻如叶,虎背抽身也不难。

临行前,他系念莱州歉收,百姓饥贫,便倾尽自己历年积蓄,捐谷七百石赈济饥民。

他后来在《平度昌邑道中感事》诗中写道:“天意苍茫地苦贫,救荒无策愧临民,辞官也作飘零计,忏尔流亡一郡人”,忧民之心跃然纸上。

4.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

跃跃诗情在眼前,聚如风雨散如烟。

敢为常语谈何易,百炼工纯始自然。

辞官后的张问陶“绝口不谈官里事,头衔重整旧诗狂”。醉心书画的他,被誉为诗、书、画三绝才,名振海内外。

他书师米芾,险劲放野,别具一格。其画,近似徐渭,不经意处,皆有天然。袁枚更誉其诗“沉郁空灵,为清代蜀中诗人之冠 ”。

“天籁自鸣天趣足,好诗不过近人情”,张问陶一直主张诗歌应有灵性、写真性情,对后世影响深远被无数文人肯定。其诗作更被载入《中国文学史》,成为一代诗宗。

当代国学大师钱钟书先生在《谈艺录》云:袁枚,蒋士铨,赵翼号称乾隆三大家,但蒋士铨成就不及袁、赵,风格也不同,故以张问陶代替蒋士铨,方名副其实。

因擅画猿,张问陶自号“蜀山老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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