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慢性肾炎,已经有将近九年了。刚确诊的时候,医生一度预言,生命只有五到十年。2018年复查的时候,医生看过他的所有化验单之后笑说,你创造了一个奇迹。这并不是说父亲的病情彻底好转,只是用他的心态和药物稳定了病情,这是父亲的福气,更是我们后辈的福气。
父亲的病情在医生的建议下,每隔一个月就需要到市级医院来检查一次,开够一个月的药再回家,他们也顺便在我家住上三五天。这期间,父母便包办了我们的一日三餐。老人家都是勤劳习惯了,每天都早早携手到菜市场上转一转,买一点新鲜蔬菜回家。父亲也根据时节炮制一些养生的食物。前段时间新鲜的生姜开始有售了,嫩姜块头大,颜色浅,买回家清洗干净后,切成丝,拌上酱油、白醋,淋一点花椒油,撒点小米椒,作为早上稀饭配包子馒头的小菜,父亲总是称赞爽口开胃,包子馒头也会忍不住多吃一个。
我原也不大爱吃,总觉得吃在嘴里除了辛辣别无他味。父亲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嫩姜开胃既能促肠胃的消化和吸收,又能祛除身体里的湿寒之气。你身体湿气重,这个时节吃点好着咧。看着父亲吃得开心、嚼得欢实,总惹得我怀疑自己错过了一道美味大餐。
在父亲的影响下,我也慢慢爱上了这道看似不起眼的菜。既为它的养生功效,也为父母的一篇苦心。小小的凉拌姜丝,那是父母的爱的味道,也是我们走遍天涯也不会忘的家的味道。
父母小住的日子里,常常我们也是各自忙碌,白天几乎没有陪伴他们的时间。周围的邻居也不似老家熟人多,随时随地都有唠嗑的机会。
在这里,他们更多的是买完菜之后,刷刷电视,做做清洁。总认为家里的清洁还不够,地毯要刷、橱柜要抹、窗户要擦,就连楼梯扶手、各个房间的门也要一点一点的擦得干干净净。下班回到家,前院台阶上晒的不是已经干透连脚底面也洗得干净的一家人的拖鞋,就是大小的地毯,再不就是橱柜里需要晾晒的或花生或绿豆或各种配料。走进屋,厨房里永远都是飘着勾人食欲的香气。不论你何时到家,饭菜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温度。只要你确定回家吃饭,不论多晚,他们一定会等你一起就餐。
吃着喷香的饭菜,与父母轻声念叨回家的见闻,陪着母亲再抿一口小酒,心中总是祈祷时光就此停住,该有多好!幸福夹杂一丝来自对时光的慌乱,让我眼角有了雾蒙,借着举杯咂嘴品酒,顺势掩盖而过。
饭后,抛开所有,有时领着他们漫步江边,看霓虹四射的游览夜船来回,父亲兴致高的时候,总会讲述当年独自一人带着五块钱坐船求学的经历;有时我们也循着广场舞的音乐声,看与他们同龄的大爷大妈们的曼妙舞姿,这也似乎激起了他们俩的健身欲望,不知什么时候自个在网上下载了佳木斯的练习视频,天天半个小时,还拉着我陪他们,一起做健身大人;有时,也和父母一起窝在沙发里,兴致盎然地陪他们看农村新剧,听母亲边看边为我讲解故事的前因后果,与他们品头论足一番......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生病检查小住的时间一晃而过,因惦记着家里的桌椅因门窗紧闭会不会潮湿?惦记着走时为我带的菜未拿起是不是已经变质?惦记着家里的小孙女这段时间培训班有没有人按时接送......怎么挽留都无济于事,只得作罢。
送他们至站台,望着远去的汽车,眼睛一下子发酸,透过泪眼,我似乎又看到了家中那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厨房,擦得铮亮的卫生间,洗净又铺上的地毯,铺满了食材的冰箱,孩子零食区堆满的零食......父母给予的爱是无私和毫无保留的。他们所期望的,也不是我们金钱回报的多少,而是我们儿女岁月静好的幸福吧!
返回家中,闻着空气中还未散去的凉拌姜丝味儿,一头窝在老妈刚刚看电视的那个位置,抱过老妈喝过的杯子,打开老爸还未看完的电视剧,仿佛,他们还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