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以前,我没有经历过「春运」。小学和初中都是走读,高中开始住校,然而算是班里离家近的学生之一,每个月会有个周末放假回家,春节来临前就早早放假回家过年了。
上了大学,离家千里,回家不再是说走就走,而是需要跨越千山万水的漫漫长路。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次「春运」,从最早的「绿皮火车」到火车提速后的「新空快速」,再到后来的飞机,回家变得愈加快捷容易,乡愁不再深重绵长,旅途的故事也渐渐稀薄了。
第一次经历「春运」,其实不是上大学,而是读小学五年级时。那年夏天,在上海打工的爸爸妈妈让外公外婆把我和妹妹接到了上海。因为当时的我身体不好在看病,秋季开学时就没有回老家的学校报道。
到了冬天,快过年时,和爸妈一起坐火车回老家。那个时候物资匮乏,爸妈在外一年,到了年终,扛了大包小包要带回家。提前好几个小时到火车站,黑压压的全是人。爸爸抱着妹妹,妈妈拉着我,肩扛手提的,好不容易过了安检排进候车大厅。我紧紧拽着妈妈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流挤散。到了上车时间,检票闸门一开,所有人都死命往前挤,此起彼伏的都是被挤到被踩到的人喊痛的声音。冲到车跟前,又是黑压压一群人,都挤着要上车,根本没有任何队列。
那时还是绿皮火车,车厢比站台高,列车员都被人群挤散,我几乎是被爸爸塞进车厢的。那一路回家的记忆现在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车厢里十分拥挤,火车开了三天两夜才到成都,中间几乎没有去过卫生间。下车时浑身衣服已经没有了原本的颜色。
上大学后寒暑假学校可以统一往返票,学生证享受五折优惠。四年寒假,我有三年都在学校订了车票回家。印象最深刻的,是2008年“雪灾”的时候。那一年我原本订了很早回家的票,由于报了“世乒赛”的志愿者,要参加培训,于是把车票往后推迟了一个星期。那时还不知道南方各省正在遭遇“冰灾”,参加完培训后欢天喜地地到了火车站准备回家。火车站依然是人山人海,不过我只以为是“春运”的缘故。
那天下午,很幸运地,我所乘坐的那趟列车准点检票发车离开广州了。那时,车厢里的人都没有意识到前面等待我们的是什么。第二天,火车离开广西进入贵州境内,开始走走停停。有时甚至要停上三四个钟头。车厢里原本热热闹闹地欣赏窗外冰景的气氛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到后来,大家带的干粮都吃光了,火车上的水箱也空了,列车员很久没有出现了,大家才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当时我一直在手机上跟家住贵州的朋友聊天,正好火车途径的一个小站离他家不远。他告诉我因为冰灾,他们全市停水停电,或许火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停开的。那时侯的网络还不发达,手机的功能还很简单,不像如今有各种APP可以获取资讯。当时我仅仅有点害怕回不了家,而并未意识到此次灾害的严重性。而那时的人也比较单纯,虽然大家都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很耐心地在车厢等待列车重新启动。
后来,从列车广播得知,是重庆方向发了一辆烧煤炭的火车头到贵州省内把我们这辆火车给拉回了重庆。原本第三天早上就能到重庆,一直晚点到傍晚六点多,整整晚点了十个小时。到下车时,我已经饿得快要走不动路了。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和来接我的朋友就近去吃了一顿大火锅。
大学毕业以后,回家不像读书时那么轻松自由了,毕竟时间以金钱的方式卖给了老板,什么时候回家就身不由已了。通常等公司的放假通知出来再订票时已经抢不到火车票了,而爸妈一年年老去,每年最大的盼望就是儿女能回家过个团圆年,于是尽管刚毕业不久的我还囊中羞涩,仍咬咬牙买了回家的机票,只为了回家陪爸爸妈妈打几晚通宵麻将。
去年是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因为先生是独生子,所以我们选择了回他家过年。而今年,我有了宝宝,再加上妈妈手术后一直在化疗。我决定带宝宝回家陪爸妈过年,希望妈妈能在看到宝宝后心情好一点,这样更有利于她的病情的恢复。虽然是第一次带宝宝长途飞行,但是很庆幸,宝宝一路都非常乖,不哭不闹只是睡觉。
对中国人来说,“春节”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它的实际意义。每到这个时候,无论身在何处,心头最惦念的,想必还是“家”。而什么是“家”?我想,爸爸妈妈在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未来几十年,想必我还会经历无数次的“春运”,像候鸟迁徙一样,每到这个特定的时刻,就向着家的方向,千里万里,都要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