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儿时的乐园。
杏树、桃树被虫蛀的地方,经常有金龟子出没,它浑身黑紫发亮,趴在树上津津有味吸吮树汁,时间一长,树上会鼓出一团透明如琥珀的树胶。我喜欢捉金龟子,下手稍慢,它就“倏地——”飞向空中,划一道弧线,飞向远处。每次捉住金龟子,我就用细绳扣住它,让它飞起来。热烈的阳光下,金龟子闪耀紫光,像一架袖珍飞机来回地飞。一群小孩聚在土场的河边,指指点点,手舞足蹈,银铃般的笑声跃过小桥,飞过树梢……村后有片竹园,时有蜻蜓飞过。蜻蜓优美飞舞,轻轻落在竹叶上,我像猫一样蹑手蹑脚靠近,快到手了,它一个漂亮飞升,我只能眼巴巴地看它飞远了。蜻蜓有不同的颜色花纹和体貌形态,水乡随处可见黄蜻蜓、红蜻蜓、褐斑蜻蜓。雨后出现彩虹,蜻蜓在空中群舞,蔚为壮观,孩子们撒欢追逐,笑声四起,掩不住那一份天真和欣喜。我习惯在清晨起早,把弯成椭圆形的篾片插进长竹竿的顶端,再把露水打湿过的蜘蛛网缠绕篾片上,这样可以粘住蜻蜓。我把蜻蜓一只只放进蚊帐里,把阿明、小瘌痢、驼子阿四几个小伙伴叫来观摩,他们的眼神满是崇拜,我十二分得意,简直骨头轻得有点发飘了。自从帐子里多了蜻蜓,夜里睡觉蚊子、芒飞子显然少了。夏晚,村前屋后的棚架间草丛中,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富有梦幻色彩,对于孩童极具诱惑,小伙伴们三三两两,争先恐后朝着萤光闪烁的地方奔过去,追逐着,欢笑着,就像一场童话剧的开幕。有的孩子备着一个透明的小瓶子,捉了萤火虫放进去,几十只萤火虫聚拢在一起,瓶子闪耀着亮光。孩子们好奇地围过去,大加夸赞。
蟋蟀、蛐蛐……躲在乱砖瓦砾、地缝草丛,发出清脆的叫声,是流淌乡情的田园乐曲。
炎夏的叫声悦耳动听,热情奔放,像是昂首挺足高声赞美盛夏之热烈、万物之蓬勃、庄稼果蔬之壮实。叫声诱我到处找寻它的藏身之处。不经意间翻开乱砖,蓦地眼前一亮,出现一只雄壮的,头上支起两根细须,目光炯炯,牙齿锋利如剪,双翅黑亮,腿脚健硕。我心头一阵狂喜,刚一伸手,它后脚一蹬蹿出老远,我紧追不舍,它乱蹦乱蹿,很难逮住。相持的间隙,我定下心来,猫一样轻轻接近,看准时机迅速把它摁住,放进泥制的罐里,带回家用新鲜的毛豆喂养。放学后与小伙伴们约好斗蟋蟀、斗蛐蛐,引来一大帮孩子围观,气氛相当热烈。到了立秋时节,下了白露,天气一日凉似一日。“蟋蟀乱秋草,故园风露深。”它们的叫声短促低微,恰是农妇织布、赶制寒衣的时候。秋风萧瑟蛐蛐感叹时光像流水一样易逝,它们急促地鸣叫,仿佛在提醒农妇快点织布,所以蟋蟀又叫促织。这样的时节,我很少去捉它们,更愿意在清秋的月夜,睡在铺上静听墙根处的虫虫发出清幽的叫声,让我生出些许感伤与寂寞。
少时捉虫,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