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夫人!”淡云强作镇定回到宁国夫人身边。主人正无处发泄,猛一回头,看定是她,眼中万分狐疑,脸上敲得下一层厚厚地冰来。
“上哪儿去了?”宁国夫人问道。
“让夫人等急了,都是我不好。”淡云笑道。“这不是听您吩咐,去花蕊夫人那边了嘛!本来去去就来的,没成想,半道儿看乱哄哄的,仔细一打听,原来是入蜀的将领们回京了!夫人,蜀主孟昶这会子正在咱们府外等着家眷一齐去觐见太后和皇上呢!”
宁国夫人斜眼一望,又问:“说了半天,那花蕊,你到底见着了没有啊?”
淡云轻咬了一下嘴唇,趴在主人耳朵边耳语了几句。宁国夫人的脸登时变成紫红,一怒之下,拍案而起:“好个淫妇!”
淡云忙扶其坐下,一边帮她抚背,一边吩咐旁边丫头下去。淡云蹲在宁国夫人身边,小声劝道:“夫人不要太往心里去!说句您不爱听的,这不都是早晚的事儿吗?”
宁国夫人粉拳一攥:“行!让她个淫妇做精!看来是根本没把我这个将军夫人放在眼里!好啊!我就让她睁眼看看,认识认识这个大将军府当家人的厉害!”淡云紧抿嘴唇。稍一思量,俯身靠近墨玉,耳语片刻,墨玉转脸看她一眼,有看着窗外,轻轻点了点头,耳朵上的白玉坠子,轻轻打着秋千。
此时,花蕊和抱影一左一右,二人扶着盛装的李太后慢步走出大将军府门口。花蕊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儿了,孟郎,今日终得相见了吗?孟郎,我有万千言语与君说!
“母后!”头发花白的孟昶一下子跪倒在李太后脚下。
“我儿!”母子二人相见,悲恸万千,众人无不落泪。
花蕊瞪大眼睛,不是她对眼前已经白发的孟郎不敢相认,而是她惊异于为何孟郎见到自己毫无表情,难道时隔三月,竟忘得一干二净不成?那雪溪竟陪在孟郎身边,反倒亲近许多,自己什么时候反倒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那摩妸池上的神仙眷侣,那锦绣蜀地的君王佳人,难道早已成为过眼云烟?想到此处,不由脑子一空,眼神空洞起来。
泽群正在与回京将领议事,脑子里却总有花蕊的软玉温香、冰肌玉骨萦绕。“大将军!”“啊?”他这才回过神来。
泽马道:“众将不知大将军欲将孟昶如何处置?”泽群眼中寒气一闪:“劳心了!”众将忙低头不语。
泽群审视四座,道:“诸位将军均是朝廷栋梁之才,此番入蜀,均立下赫赫战功!按理说,泽群应为诸位将军向皇上太后邀功请赏,只是,这上书的折子才起了一半儿,成都竟然乱了!这叫泽群很是为难啊!”
众将面有难色。泽群道:“眼下,只好向诸位将军讨主意!如何平定蜀乱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各有算盘,但都不言语。
泽群心已有数,他无奈一笑,道:“这所谓打虎亲兄弟是也!既然诸位将军都不言语,我就派自家兄弟去收拾这个烂摊子了!泽马,你当初入蜀未费一兵一卒,难保叫人说辞。今朝派你入蜀平乱,且看后效。”
泽马一拱手:“请大将军放心!泽马定不负使命!”众将开始频繁交换眼神。
泽群环视四周,最终只对泽马道:“此次入蜀,你要多少军饷粮草?”泽马一惊,沉吟未定。
泽群笑着对众将说:“诸位将军可能也和泽群想的一样,你龙湖将军入蜀一次,地皮刮的叮当响,难不成二度入蜀,还要公家给你出粮饷不成?”众将军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并没有这样想。
泽马道:“大将军在上,泽马今日敢对诸位将军发誓,入蜀所得均已犒劳军中,泽马绝无中饱私囊!我家宅院就在对街,诸位将军不信,大可抄家去翻!但有金银财宝,全权充公!当做军费好了!”诸位将军笑而不语。
泽群笑道:“你这话说得鲁莽!入蜀的不光你一个,你要查要抄的表清白,难道也要诸位将军效仿你不成?难道不敢查自家,不敢抄自家的,就是中饱私囊,或是私藏二心?”说完,眼觑四座,顿时,诸将冷汗直流。
泽马拍拍胸脯:“我只说我自己!我泽马不敢说别的,只这金疮满身,便是这些年来南征北讨的鉴证!况我孑然一身,并无妻房姬妾,刮得银子金子珠子串子的,难道搂着睡觉?”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泽群笑道:“你这又是说谁?难道镇南将军和你有仇?镇南将军,听闻你老当益壮,养着十几房姬妾?”众人不禁失笑。
镇南将军胡须已白,颤声忙到:“我家是素有几个唱作的歌姬,均是年老色衰,不想还烦人口实,若不念着她们出去就得讨饭,还不如早点儿打发了才好!”
泽群一笑:“镇南将军果真有情有义!”旁边坐着的另一位将军看不下去了,调侃道:“难道镇南将军管那二八娇娘叫娘不成?头回听说,还有养老娘歌姬的,哈哈哈!”
众人均已笑翻。泽群笑着一摆手,道:“说笑至此罢了。二度入蜀,不能拿公中的军费。一来,差事没有办好,不能让朝廷给咱们补漏洞,自己的事儿自己担着;二来,世人皆知蜀地膏粱肥厚,不免猜测,心生疑窦。无论如何,此次入蜀,我泽群带头捐白银万两,黄金百锭,诸位,看着办!”
太后请孟王一行人等留宿宫中,花蕊想着,这晚定要与孟郎好好相叙一番别离之情,没想到,孟王转身看看雪溪和自己,说道:“二位夫人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去看你们!”说完,自己扶着李太后回房就寝了。
雪溪看着花蕊冷笑一声,道:“怎么?花蕊你要不要跟着去啊?”说完,自顾自的走了,留下花蕊一人,站在陌生的皇宫中,不知何去何从。
花蕊心中,一边是换了个人似的孟王,一边是冤家在世的泽群,两边都在拼命撕扯着她的灵魂。她只好拉紧自己的双臂,自己抱紧自己,不让自己迷失在这天地之间。然而,这夜的梦中,那月夜里的少年再一次与自己在芳草之间神魂交换,那魁伟光滑的后背,一次次在自己的柔荑之间起伏,刹那之间便俯身冲入自己灵魂深处的天海之间,飞翔,飞翔,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