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偶然和朋友聊起城市的话题,我便问他,“你有没有特别向往的城市,百看不厌的那种”,朋友答到,青岛,那里有他太多故事。
其实这个答案毫不意外,许多人都喜欢青岛,风景美,气候好,好吃的好玩的都多,而且经济发展的速度也像吃了炫迈口香糖,根本停不下来。
朋友又说,我们可以一起去青岛玩,我回答他,不要,我最讨厌的城市就是青岛。
故事要从两年前说起,那时我上高三,跟大多数人一样,是个怀揣着激情与梦想的艺考生。
2月中旬,我们艺考班的同学就一起坐着6个小时的大巴来到青岛,我报考的学校有青岛大学、青岛农业大学、还有就是天津工业大学的山东考点也设在了青岛。
第一天考的是天津工业大学,是我当年最想考的大学,手机里存着天工大每个校门的照片,也曾为它必考的故事题无数次挑灯夜战。
其实当时想考这个学校并不是因为专业排名,也不是因为城市繁华,只是因为某个人的承诺,或者仅仅是随口的一句话。
刚上高三的时候由于分心学了专业课,成绩骤然下降,而专业成绩的平平也让我无数次质疑自己,当初决定走艺考到底是不是对的。每年因为学专业两头耽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学生大有人在。
我经常想,单纯凭文化课的成绩,也能在省内上个普通的二本学院,然后听父母的话报个汉语言文学,然后安排到本地当语文老师,倒也稳妥。可有时候又像打了鸡血,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我想,“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走出去”。
我的父母也告诉我,在济南学专业花了家里很多钱,你一定得好好学,考个一本。班主任也说,上本科没问题,但好学校的分可不低。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头痛失眠,有一次鼓起勇气找他倾诉,他告诉我,等你考上大学,到北京来我可以带你玩一天。
“无意穿堂风,偏偏引山洪”,或许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在少女心里悄悄融化然后探出鹅黄的枝芽。
以前跟他讲过,我想考去天津,却没说过,天津离北京近,是我能达到离你最近的地方。
天津有两个学校招收编导专业,一个是天津师范大学,另一个是天津工业大学,天师招收人少、分数高,当时觉得肯定没戏,就把心思放在难度略低的天工身上。
第一天考天工,考点在青岛旅游职业学院,也是那天才知道,一个学校居然会设有四个考点。还没进考场,我开始发慌,那天的中性笔特别难用,涂卡笔也是,思路未完全落笔,就有人收走了我的试卷。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考场,听到有人眉飞色舞地交谈手机放在了哪里,以及考场信号的强弱。
不知道是怎么坐上的公交车,也没顾上看沿途青岛的风景,下午没考试,同学们就都结伴去栈桥玩了,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听着何洁那首《你是我的风景》,“爱让悬崖变平底,生出森林,一整片的森林,你在树荫里”。qq空间刷屏式的栈桥、海边、五四广场,在我眼里全都变成了赤裸裸的嘲讽。我知道,我的风景已经看不到了。
命运总是阴差阳错,我的确没有通过天津工业大学的校考,却被它对面的天津师范大学录取了,就是那所我自认为考不上的学校。当年那个遥不可及的男神也已经变成了爱恨纠缠的前任男友,不过,当年暗恋带给我的种种感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给我。
第二个考的是青岛大学,也是我好朋友W的转折点。
高中我就读于本市最差的高中,文理分科后我又很幸运的分到了最差的文科班。我和W这种半吊子,很奇妙的成为了班里的尖子生。
本来我和W并没有过多交集,因为她是特别活泼大胆的性格,而我比较安静谨慎,但“鸡头”的好处的好处就是班主任会特别照顾我们,让我们自己挑选座位,所以我和W经常会坐同桌。
只言片语多了,一不小心就志同道合。我发现她躁动不安的外表下有一颗娟秀的心,而我披着的羊皮下也有一股不服输的闯劲。
后来就多了晚自习的小纸条,大课间的窃窃私语,谈梦想,谈未来,我给她看我喜欢的兵哥哥,她告诉我她想做个去丽江的背包客。
我们俩学习成绩我更好一些,但她的作文特别出色,常常得到班主任的夸赞。因为共同喜欢写作,我们决定找一条捷径走艺考,高二暑假我们一起去济南学了编导专业课。
那是我们俩第一次出远门到外地求学,我们相依为命,形影不离。我们依旧做同桌,互相提问文艺常识,那翻不完的书本,居然也变得有一些可爱。
在班里总是我第一,她第二,可能因为文化课成绩在班里不相上下,又一起走了编导艺考,所以我们俩就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就连对学习漠不关心的学渣,也会偷偷议论我们俩谁更好。
我虽热爱写作,天赋却远不及她,我的影评被专业老师夸赞,正洋洋自得时,却发现她的影评已经被当成班上的范文。
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便苦心钻研写作,终于期中考试作文得了44分,我开心的简直要飞起,却听班主任说W同学作文得了47分,同学可以相互传看,还给她认证了“小才女”的称号。
后来的专业课内容增加了面试,我们得知,许多重点院校都很看重面试,而W因为身高的缺陷被老师建议“只能考有笔试的学校”,又很巧的是,她已经艺考成功的姐姐对我俩说,“S(我)的形象和身高很适合面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两个之间由相互仰慕变成了相互嫉妒,由携手前进变成了暗自较劲。晚上挑灯夜战,只要对方还亮着灯,我们便不会停歇,有时候就这样亮着睡着了。后来我们不再做同桌,也不再一起吃饭。
时间过的真快,艺考来临了,我们这时候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啊,30个名额居然有3000人去争夺。而我和W又因为志同道合,报的基本全是一样的学校,成为真正的竞争对手。
W因为专业课的出众和考场上那点小聪明,一路上过关斩将,直到那一次,遇见了某岛大学。
考试前的那个早晨,她笑嘻嘻的把她在吃的面包塞进我嘴里,那是我艺考期间见她的最后一面。
我们中午出来之后,相互打电话联系,有几个同学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其中包括W。
有6000人来抢这30个名额,而影评的题目有些难,我就心知肚明不报太大期望了,就在下午我快撂笔的时候,有老师在门口很严肃的找我,然后收走了我的身份证,让我考完试去警卫室。
我有点吃惊,但不做亏心事,便不怕鬼收走我身份证。
警卫室里有几个警察,和颜悦色的说要看我的手机,我就立刻交出来给他们看,这时我才明白,我们的群里出了事情,有人作弊,并且被捉了。
老师在群里发答案,所以我们每个群成员,都有作弊的嫌疑。
我们所有人都被收了身份证,甚至有的同学被搜身,这样惊险的场面,17岁的我是第一次见。
后来我们被无罪释放,有个同学的身份证没拿,我陪她去取,很巧的见到了校长,他半花了头发却很有气场,拍着我肩膀说,“你们做的事情我们都清楚,以后可要好好做人啊”。
17岁的我第一次被人质疑人品,走出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同学们在不远处等我,这座冷冰冰的城市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冷冰冰的人。
那也是我艺考以来第一次想回家,我不想考了。
我们坐上大巴车回到济南,已经是凌晨1点了,舍友已熟睡,我疲惫的躺下,看着空旷的床位,一直没出现的三个女生,被带去了崂山派出所,其中就包括W。
我像一只受伤的家雀回到了鸟巢,紧紧蜷缩在被窝里,第二天又去聊城考试,聊城阳光普照,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用沈从文的话说,“有些人可能明天回来,也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W当然是安全回来了而且参加2017高考,只是我们二人已经回不去的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变得谨小慎微,我也学会了人情世故,偶尔想起高中大课间,我在教室里做英语阅读理解,她扑棱扑棱地从外面买零食回来钻进我怀里,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后续:
这就是关于我和青岛的故事,17岁之后我再也不愿踏足青岛,说到底的恩怨也只是年少不经事的戏谑罢了。
现在我19岁,我知道美好人生才刚刚开始,一切的路都还长,高考艺考不过是人生道路上的一个点段。我会在很多城市都留下自己的故事,我也相信,冥冥之中,我和青岛的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