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小娇那年,小慧十四岁,正值豆蔻年华,尚且青葱懵懂。
那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午后,风如往常一般轻轻地吹,拂起了操场上松树的枝条,荡起了少女眼帘上的发丝,草木招摇,静美之中又富动感。小慧正站在走廊上看着松树的枝条晃来晃去,金色阳光倾泻而下,映得青丝如瀑,天地间弥散着的气息美好而虚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遇到了小娇。
小娇扎着清丽的马尾,身形高挑,一脸的阳光灿烂。小慧在看到她的那个瞬间感觉天地都真实很多,又好像虚幻很多,似乎没有看到一个具体的人,只看到她浑身散发出的光。很多年后回想,大概当时的小娇对于小慧也有同感吧,她们迅速成为了朋友,形影不离,便是上厕所也结伴同行。
一个人的一生里,会走过很多很多的路,也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在那一条路上相遇相知,并肩前往同样地方的人们,大家称之为同道中人。十四岁的小慧和小娇认定各自是彼此的同道中人,她们分享着彼此的一切,那些难以言说的羞涩偶尔莫名的心跳,各自为自己预设的人生。
小慧知道了小娇家里父母早年离异,一直跟着年迈的祖母生活,也知道了她喜欢其他学校的一个男生,想要去北京的大学。当小娇说到自己父母离异的时候,眼眸暗淡却仍是清澈如水;当她说到那个喜欢的男生时,低语呐呐耳根赤红;而当她说到北京的大学时,声音沉厚眼神纯静坚定。
那时候年纪还小,中考看起来还很遥远,小娇与小慧已经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日子在单调而充实中悄然流走。
中考的那一天下着大雨,当小慧与小娇进入考场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所有鼓舞勉慰都在不言中。来吧,战斗!
人的一生中会遇到很多的山,往往只有登上山的顶峰才能看到另一座山。那一役,小慧独占鳌头,轻松进入了重点高中,而小娇名落孙山,去了一所很普通的高中。
在那以后,两人的联系渐渐变少。到后来,江湖相望,偶尔相闻,再无相见!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小娇那多年不见的爸爸已经在给她安排相亲,而小娇与各种男生约会的传闻在那不大的县城里漫天飞舞。
高考那一天下着迷朦的雨,小慧独自走入考场,在进门的那一瞬间望了望身旁,身旁空无一人。
考试结束那天,天空显出好看的青色,小慧望了望天空,轻轻吐出胸中浊气,再无回顾。那一战,败尽天下群雄!
如果不是真实地发生,小慧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以那样的方式与小娇再次相逢。
那是大一的暑假,宅在家中追韩剧的小慧突然收到同学过来拜访的消息,于是出门去买菜。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很暖风很温柔,小慧穿着纯蓝色的长裙走在路上,路旁招摇着的花草尽皆失色,然后就看到了小娇。
那是一个窄小的门店,门外黝黑的案板上摆放着数条白花花的五花肉,五花肉上密密麻麻的苍蝇飞舞。小娇坐在门店里面,与阳光的距离很有些遥远,看到有人在外驻足连忙起身招徕客人,随后她愣住了。小慧看到她在茫然了数秒后也愣住了,空气在那一个瞬间陷入停顿。
小娇挺着一个浑圆浑圆的肚子,似是随时都可以生产,脸上的雀斑星罗密布。没有哪一个女孩会愿意在那种状态下随意见人的,尤其是认识却渐渐不再熟悉的人。生活之中有着太多不得不,而绝大多数人都无路可逃。
十九岁啊,在青春最好的时候,囿于昼夜,厨房与门店。
那一天天气很好,强烈的阳光照耀着天下,让一切都显得那么透明虚幻。而小慧记得,在很多年前,也是那样子的风轻云淡,她曾遇见一个桃花般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