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阳光照向龟裂的土地,也辐射着冰冷的海平面。没有谁知道。
狂风呼啸,波涛汹涌,在阳光火辣辣的照射下,海水沸腾起来,嘟嘟的冒着气泡。远远的高山偶尔会在黑漆漆的夜晚大口大口的喷吐着火焰,然后便依旧陷入长长的沉寂里。
空气中飘扬的灰尘,和着海水在风中,在光下,相遇,聚合,又分离。时间无声无息的划过,没有计量,无所谓长久也无所谓短暂,没有谁在乎。
发生在混沌天地之中各种物质的转化和存在都被为某种意义要求的描述所淡化,只需提到其中之一------极其普通的甲烷就够了。而此时的天,地,海洋,大气,这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天空一样的日升月落,日落月升,海水仍旧是时而平静时而汹涌,会喷火的高山偶尔又在某个倍感无聊的日子里玩火自娱。天气依然是时而晴空万里时而电闪雷鸣。
没错,就在电闪雷鸣的此时,你诞生了。而究竟是哪一道闪电击中了海洋这锅热汤里的哪一个物质才得以塑造的你,早已无可考究。
新生的你心思简单,颤颤巍巍,在水里飘飘摇摇。全然不知他们都要杀灭你这个异类,狂风吹过,要摧毁你;阳光直射,要烤焦你。你只好躲入水中,越坠越深,沉入阴冷漆黑的海底,平静的海底遇到你立即喧闹起来,“驱逐出去!驱逐出去!”
你只好化身为一个孢子,假装自己已经死去。
因为你的死去,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你趁机苏醒,大口呼吸,忙着寻找适合保命的地方,你拼命的飘啊飘,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只记得要不断的漂浮,不断的逃跑。你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变得复杂,变得细长。
你化身为一条鱼,能够在水里快速的游来游去。
你在边游边走的日子里过起了平常的生活,时间太久,久到你已忘记自己还生活在危险里,你娶妻生子,繁衍出一个庞大的海氏家族。
一天天,你慢慢老去,再也游不动了,随着海水慢慢沉入海底,想在海底开始眯着眼打着盹儿颐养天年的日子。
你的家族成员越来越繁盛,每个成员都在为食物而追逐,为一饱口福他们甚至觊觎你这具衰败的身体。你慵懒的依靠在海底岩石上,时刻睁大眼睛,甚至把紧贴地面的那只眼睛挪到朝向外面的这一侧,以防备着孩子们突然袭来的残害。
很久很久的以后,你的远房子孙看到了你的尸体,问妈妈:这条鱼好奇怪呀,两只眼睛长在一起,是为了方便两只眼睛比大小吗?自此你才有了名字:比目鱼。只是你再也不能知道。
在拼命的追逐和逃跑中,你离开海洋,爬上了陆地,在这里终于可以远离夺命的追杀。可你瞬间感觉皮肤发紧,喉咙干涩,一阵阵窒息感袭来。你忘了,你的生命孕育于水,离开了水怎么能活呢?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你只好拼命的吐着粘液涂抹在身体的表面,然后去寻找潮湿的地方,你要活下去。
在不断的挣扎和忍耐中你学会了爬行,你可以通过爬行到达你想去的地方,自由取食,安心休憩,确实安逸了许多。
你又要娶妻生子了,妻子是否是自己的近亲甚至是自己的孩子根本无所谓,孩子长得像谁更无所谓,你也不在乎。一个繁荣昌盛的新时代来了。
不知又过了几万万年,更不知你的家族经历了什么样的巨大重创,当你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孩子们长相各异,由于食物有限,杀兄弑祖时有发生,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相互搏杀的故事。他们有的在空中飞翔,有的在水里游动,更有的被驱逐到遥远的北极或寒冷的南极。
你累了,甚至有点怀念在海洋里飘飘摇摇的日子。可举目望处,尽是孩子,凶残而自私的孩子。你无处可逃。
或飞翔于高远的天际,或遨游在深深的海洋,或奔跑在广袤的草原。这些在互相残杀中经过一次又一次相互妥协的睦邻友好协议里商定的生存空间划分和行走方式选择还是不能使有限的资源得以最合理的优化分配。
你决定要再展雄风,改变现状,你要重新塑造一批孩子,他们将更加强大,他们会思考,会利用一切外在资源来武装自己。他们的能力将超越一切生命。他们轻松实现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梦,他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们不再剑拔弩张,而是彼此和平共处。
你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全新的孩子们直立行走,会用一切工具,可以随时去往任何地方,无论是跋山还是涉水。而且彼此可以畅通无阻的交流,互相有爱,友好往来。
而你不知道的是,新的孩子们频频对和他们或远或近血脉相连的异种痛下杀手,一个个会飞的会跑的孩子正在逐渐的死去。而新孩子们内部也出现了更加巨大的争端,他们凭着皮肤颜色,个人喜好拉帮结派,彼此开战。这和发生在远古,发生在海洋的故事毫无二致。他们开动各种资源,只为夺得更好的立身之本。那些无助而绝望的群体只好拿出最初的斗争策略------简单生命在恶劣环境里求生的法宝:过度繁殖,广种薄收。
生命已经延续几千年,最朴素的进化理论却依然适用于你最高等的孩子:人类。
你更不知道的是,重新装配的新孩子们绝大多数出现了畸形。能力未曾塑造整齐,却具有了一个正常的能感知,有意愿的大脑。比如有的装配了要飞翔的大脑,却没有同步生出鸟儿的翅膀,或者凭借外力飞翔的技能。这样使得他们擅长思考,但是却没有跟得上的同步行动。
这种不协调的缺陷给你的孩子们带来太多的痛苦和挣扎。你只好给他们输入思想武装:接受不能改变的,改变你能改变的,通过学习一样可以获得超能力。虽然你知道天生菜鸟无论怎样也不会通过学习成为可以自由翱翔的鹰,可是你说不要再谈矫情的理想,多加练习对于菜鸟生存能力的提高总是有用的。就这样,多少菜鸟孩子在怀揣理想中出生,又带着空空理想含恨而去。
面对这依旧冗杂的一切,这一次你是真的累了,也许最初在混乱无序中产生这个有序的自己本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德国人和一个英国人专门为此规定了结论:系统只能从比较有规则、有秩序的状态向更无规则,更无秩序的状态演变,不可逆转。并命名为热力学第二定律。而由你衍生的巨大生命帝国的所有子民,都将无可逆转的遵循这个熵增定律化为尘,归于土。
听到这个消息,你终于安心的去了,去游回大海,飞入天空,和着空气中飘扬的灰尘,和着海水里洁白的浪花在风中,在光下,相遇,聚合,又分离。再也没有你,而这一切又全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