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老城区南面江河的岸边上出生长大。那里商贾林立,也因城市变迁,他积累了一些财富,虽称不上万贯家财,但也衣食无忧。
他有一些朋友,迷恋新兴科技,经常有各种宏伟的想法。那时还没有极客或者投资之类的词汇,因此他所做的大概介于纨绔子弟与仗义疏财之间。很快他就散尽家财,祖传的房屋只剩下一间阁楼。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干活糊口,去了一家本地的小报。
在那里十年时间,他的事业毫无起色,也许是年龄原因,工作做的十分辛苦。一天凌晨他累得在办公室的电脑前混沌地睡去。他梦见一个衣着古朴的人向他走来,递给他一个貔貅,并对他说:“你的好运在网络彩票行业,全力去找吧。”他猛的惊醒,梦中的话却越发清晰。
第二天他就开始反复思考那个关键的词语。他供职的报纸恰好跟这个领域有一些千丝万缕的关联,他觉得的确自己能够比别人思考的更深入。经过一周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勾勒出他的网络彩票事业的全貌。从分析统计学上来说,每一期开出的彩票号码都与其他因素毫无关联——但是他觉得这是外行人的偏见;大学所学的艰涩的数学也派上了用场,他最终完成了一个巨大的数据模型,变量包罗万象,从各种渠道产生的数字到网民发言的情绪量化。用这个模型,他自信可以将彩票保本率提高到接近100%。
他相信这个近乎完美的模型可以帮助他在行业中建立无法比拟的竞争优势。但是他还需要帮手,去帮他从技术上实现那个模型,把他的想法产品化。他曾经帮助过的一个朋友给他推荐了一个技术外包公司。公司研究了他的要求,做出了报价。这些年来他结余不多,但是他对自己说,他必须全力向前。他抵押了那个小的可怜的阁楼,临时租了个去处,将资金交给了那间公司。
6个月之后,他获得了一个失败的成品,使用起来感觉像是从很多个不同的系统里面拆下的零件凌乱的拼凑而成,需要的功能也几乎无法实现。更糟糕的是,他的律师朋友看过合同之后向他摇摇头,已经无法追讨付出的任何一分钱。
就在他即将绝望的时候,他曾经帮助过的另外一个朋友建议他去参加一次创业项目路演,看能否找到投资人。他想了一小会儿就决定去试试。他穿上很久都没穿过的西装,早早地去到了活动的现场。
他被安排在最后一个推销他的项目。等到他上台的时候他才发现他极度欠缺其他参与者所善用的专业词汇,甚至连一个基本的介绍PPT都做的有点土气。但是他依然平静地向在场的几位投资人叙说了自己的想法。
几个剪短的问答之后,他发觉台上的镁光灯过于耀眼而燥热;但身后的冷气设备却又传来彻骨的寒冷。他同时发觉气氛变得有些奇怪似的轻松,他面对的听众浮现了马戏团观众的表情。他决定做最后的一搏,在旁边的黑板上将他的数据模型公式默写了出来——本来他觉得这是他最重要的秘密,但是他决定把它公之于众。
最后一个评论的投资人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的是商业模式,还有用户定位”,投资人说,“你这串字母毫无意义。”空气变得有些僵硬。这位投资人最后换了一个问题,“那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东西?”
他抿着嘴唇,思考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听众诉说了那个梦。包括古朴衣着的式样、貔貅的光泽,还有那一句他经常在心中重复默念的话。投资人听完,笑的大牙都露了出来,最后说:“鲁莽而轻信的人啊,我三次梦见用报纸上的数字买的彩票中了大奖。我根本不相信那个梦。而你完全不懂这个行业,却居然相信一个梦就误闯了进来。”
他知道自己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不再感到身上汗水的寒冷。他在会场就打电话解散了他的团队。他回到曾经属于他的老房子楼下,借助报摊微弱的灯光端详了那个黑冷而破旧的建筑许久。
第二天,报纸登出了本地人中得数亿大奖的新闻。“国内彩票有史以来的最大数额奖金”,报纸这样写道,“而最令人诧异的是,兑奖人手里拿着的,是昨天的本报。”
(本故事完全虚构,献给我的朋友Z和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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