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鬼谷子,住在云梦山鬼谷,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鬼谷子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鬼谷主人的通称。
鬼谷子通晓世间道理,又独有专精。第一任鬼谷子是我的师祖,他以兵法为精,他成就最高的两位弟子,就是孙膑和庞涓。我的师父叫王诩,擅长论辩捭阖之术,也教出了两位名动天下的弟子——苏秦和张仪。我叫王禅,擅长自然阴阳之道。
我一度陷入到迷茫之中,因为鬼谷子的徒弟们,给天下苍生带来了太多生离死别,虽然师祖说过,“不破不立”,但真正见到百姓的劳苦和死伤,看到他们妻离子散,师祖也是潸然泪下,因此才选择了擅长捭阖的王诩做继承人。
我师兄苏秦的成功“合纵”,给天下苍生带来了十几年太平,但百姓却没因此得到太多益处,他们在王侯们的残酷统治下忍饥挨饿,艰难度日,维持着贵族们的奢靡生活和摇摇欲坠王权的苟延残喘,所以才有张仪师兄的破“合纵”而“连横”,天下再次陷入兵火不绝的乱世。
我不知道我们努力的意义了,就算是悟通了阴阳机变的我,也对世事无可奈何。天下大势终将归于秦,而秦的野蛮残暴,早已人所共知。
“师,闻楚顷襄王,流放屈原于湘水。”一名弟子向我禀告。
“吾知矣,吾将赴湘地访之。”我说道,“屈子以“美政”治楚多年,使楚大兴,诸侯之中,盛传“亡秦必楚”之言,惜今功亏一篑。吾若劝得屈子入我鬼谷,天下或将新酿生机。”
就这样,我带着疑惑和希望,前往湘地。
湘水之畔,一位憔悴枯瘦的长衫老者伫立在这里,口中轻念:“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我一愣,开口问道:“君可是屈子?”
老者如梦初醒,转头细细打量我后说道:“我料今日当逢隐士,不想日遇两人,我是屈原。”
我问道:“适才闻清水濯缨,浊水濯足,君如知此,何至于流放?”
屈原笑道:“此非我言,乃适才一渔父所歌。我言举世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渔父方有此歌。”
“原来如此。”我再次施礼,“吾乃云梦山鬼谷子,今日拜会屈子,乃是相邀入我鬼谷,共商大计。”
屈原回礼道:“久仰大名,心慕已久,然贵地之张仪与我楚国有仇,恕难从命!”
我心里发苦,却又不得不言:“张仪连横,实不得已,天下诸侯皆昏聩无能,朽木难雕,不堪为用矣!”
屈原道:“屈原生于楚国,受楚人信任与生养,并非憎恶秦人,只怨楚王侯之庸也!”
“君自知举世皆浊,众人皆醉,依旧固守本心,虽流放而不悔,令人钦服。”我说道,“然山崩而玉碎,水涨而屋塌,岂不惜哉?若君之智力尽付苍生,或堪为大用。君以楚地为家,然各国孰无百姓?百姓皆慕君之高义,何不以天下苍生为念……”
屈原道:“君为智者,言虽有理,却不通情。若君之父母贫病交加,君当舍父母而奉富贵之长乎?若君之子女贫病,君将养健硕之小儿,而弃亲子乎?我之于楚国,犹君之于父母,我之于楚人,犹君之于亲子,如是而已。”
我说:“世间生灵,皆天道阴阳所生,由此观之,父母子女于吾,亦为兄弟也,贫富贵贱于吾,皆为平等也,七国之人,皆堪为爱也。吾未有爱近不爱远,爱寡不爱众之理也。”
“公之博爱,我不能及,然公言之于天,我论之乃人,天道高远,人莫可触,人心难测,天莫可知,此为天人不相感也。我之心尚少人知,君之知己又有几何?”屈原说道,“我为政多年,深知楚民之德、之美、之勇,人皆言我之“美政”,孰知此绝非政之美,美在人心也。”
“惜哉!”我叹息道,“君十载艰辛,然亡秦必楚终成泡影……”
“亡秦必楚未必弗成,楚国项家尚有有识之士,将来或可堪大任。纵非项家,我楚地精英不知凡几,暴秦不义之师,终难长久。”
“这……”
“君可知人定胜天?人之情、志、智皆顺应天道自然,问心无愧之人可称天子,侵夺窃斗者,则为兽行。楚为天子之国,秦人暴虐,我不忍见楚国覆灭后,楚国百姓被屠戮的惨象,待国破之日,也将是屈原殉国之时。然纵我身死,楚魂不灭,他日定有楚之良才灭秦。”屈原笑道,“龙生九子,尚各不同,人道受于天又不同于天,唯顺心而为也已矣!”
“善哉!从心所欲,各有所归,吾惑解矣!”我再次稽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