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铁人井遗址,依然感受到生命蓬勃的力量

地处北疆的大庆油田,六、七月份如南国一般苍翠,刚刚经历的从严冬与荒凉的涅槃,似乎已是遥远的历史。穿过一片星罗棋布、不知疲倦弯腰劳作的抽油机群,骑行到铁人纪念馆原址,杨柳依依、浓荫铺地,清风拂过、一片清凉。

1960年3月,在轰轰烈烈的石油大会战中,铁人王进喜带领1205钻井队,在这里打了他们的第一口油井。后来,在这里建成了纪念馆。再后来,纪念馆搬迁扩建,这里成为铁人井与纪念馆的双重遗址,2013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遗址、文物,昭告了时间的流逝与岁月的沧桑,这流逝与沧桑也清清楚楚地写在遗址上。

这里原称“杨树林”,但当年的杨树早已不见,后植是松柏却已成荫;不知时间为何物的各色小鸟啁啾吵闹,衬托出环境的寂静与时间的静止;行者一声不响地行走,孤独着自己的孤独,缅怀逝去的时间和人物。

这里曾是千军激荡、万马嘶鸣的恢宏之地,如今门口的牌匾已被时间漂白得几乎看不清,井架依旧昂首挺立,泥浆池依稀当年轮廓,油井前些年还在自喷,今天细听已无任何声响。

南面的干打垒展区为后来重建,已颓败斑驳一如从前。入口处一张直径接近两米的蜘蛛网,完整到没有任何破损和瑕疵,告诉这里已经人迹罕至;干打垒的木质门窗已经脱落,植物不仅侵袭着屋顶,顽强的小榆树竟然快把整个房屋都占据了。

衰落和破败若此,我并不心痛,这寂静与荒芜正是遗址的应有之义,更透出历史与时间的厚重。站在这里,体会到一种与历史与现实大环境融为一体、息息相关的浑然,怀念铁人与那个时代,是这寂静的沉淀与人的荒芜中自然而然的情愫。

铁人,在政治层面以劳模和英雄的脸谱而化作一个符号。

不妨让我耐心地把权威的“铁人精神”具体表现罗列如下:始终如一,真诚坚定的马克思主义的精神信仰;矢志不渝,壮怀激烈的爱国主义情怀;积极向上,乐观负责的人生态度;坚忍不拔,无难不克的意志品格;积极刻苦,不怕牺牲的工作精神;严细认真,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方法;奉献人民,自强不息的价值追求;感恩社会,挚爱大众的道德人格;艰苦奋斗,不知疲倦的生命活力。

我们弘扬典型人物向来追求“高大全上”,道理是这个道理,概括精准到位,文字也极为热闹,却难免让人感觉不到人体的温热与脉动。

在铁人井遗址,在一片宁静与空荡中,我可以用心灵感受他的呼吸和温度、聆听他用生命演奏的自强不息、坚忍不拔的激扬旋律。我更愿意把他看作是我们父辈一样的普通劳动者,伟大不过是别人冠以的高标,酸甜苦辣的平常日子才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他们以自己平凡的工作和日子,累积成就了一个伟大的时代和形象。

在他们那个时代,他们怀着对信仰毫不怀疑的赤诚、对时难国运的奋勇担当、对他人忧苦感同身受的慈悲情怀、对自己工作的无比尊敬和如火激情,在这片关系着国运民生的宏阔空间,尽情挥洒着青春、汗水和生命。即便道路崎岖坎坷、生活艰难困苦、思想也曾迷茫,他们仍一以贯之地以顽强的生命能量、坚韧的抗压能力、无我的奉献意识勇敢地趟过去。蹒跚但坚定的足迹、摇晃但依然挺拔的背影,给这个世界带来温暖与力量,给我们后人带来激励与鼓舞。

这些基于人性的优秀品质与精神真实而坚硬,即使干打垒被时间冲刷得面目全非,这种精神仍将永远屹立在后人心中,尤其是在当前这个极为艰难的时期。

离开铁人一口井,那条来路悠远而宁静。历史曾在那里定格,生命还将在时间的长河中挺拔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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