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南京的秋天和春天很像。

小学作文里，秋天我喜欢用“天空突然变得很高很高” 开头 。春天，我喜欢用“伸手抓住了春天”结尾。老师教育我们，“春天是希望”，秋天是灾难。

每年开春之后，扑棱棱逐渐脱掉厚重的棉服，裹得也没那么严实了。前些天走在路上拐进一个风口，下意识裹紧大衣缩缩脖子，却发现风已经略微温和起来，没那么冷了。还有点自此雪消风自软的味道，我呼口气伸出手理了理大衣的帽子。

而后有天在家，搬个椅子追着阳光跑，怀里揣着个热水杯，看着阳光洒洒落落的，倒也高兴。其实如果用时间来衡量的话，南京的春天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分量的样子。前后两周的时间，就基本完成从冬装到夏装的转变。也正因为它太短暂了，更让人想在冗长的冬季之后抓住点什么。毕竟，一个寒冬之后，谁不想和春天握握手。而每年的开局，抖抖落一个冬天的冰雪，重新站在光里，起码当下的那一刻，是努力要好好生活的样子。于是去朋友圈，问了大家

#今年至今哪个瞬间让你觉得，哇 是春天来了#

我们整理了10个答案。

1.“是碎花裙啊”

文同学是我高中同学，一个女生，文静话不多，偶尔脸红。

大一的某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决定要去当兵了。在祖国积雪厚实的北方，剪了短发一呆两年。和我写过一两封信，写着很想家。现在回来快一年的她，染了头发，试了几个发色，现在的颜色很衬她。她说：“我妈妈说我好像没穿过裙子，然后突然想买一套裙子穿，春天正是好时候。”

2.“它意志坚强挺过来了，现在很粘我”

年前变身铲屎官的多多。从同学那儿买了只英短，带回来却是只体弱多病的小猫，想它胖点再胖点，就叫肉肉。有个周末我去看它，蹲在那儿拿逗猫棒逗它打转，听它咕噜咕噜的叫，我说多多，这小家伙也被你慢慢养起来了。多多说：“它大难不死都挺过来了，是个坚强boy，想它快快长大。”

春天是对生命很温柔的季节，包容那些熬过寒冬的呼吸。“肉肉最近开始很粘我，春天我要带它出去玩儿。”

3.“原来那个嫩黄色的小花也这么可爱”

小马说他以前哪里会关注什么迎春不迎春花的。闷闷的做自己事情就好。

而那天，他牵着姑娘的手走在桥上。大姑娘出门洗了头发也没吹干，他着急给她扣上大衣帽子。突然姑娘转过头跟他说，你看迎春花开了。再歪头一笑。后来小马在微信里跟我说，“真的我第一次发现那黄色小花居然很讨喜，也突然发现南京这个城市是有春天的。”

这个季节，连转折都显得可爱。

4.“脱下秋裤的那一刻吧”

听说小猪要去上海考研复试的那一刹那，我是不相信的。

这个人明明十一的时候还在外面浪，所以你看，有些人不仅玩儿的好他还学的好哟。“因为之前小手术的原因一直要保暖，你他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穿秋裤的。”大概是一年多之前，小猪的身体忽然状况频出，频出到都不好意思总问他你最近怎么了有没有好些。“不再总去医院，也在准备复试，春天我久违太久了。”他说。

5.“是粉红色”

小雨和男朋友是在一个初夏在一起的，那是热烈的时候。

“刚开始那会儿，就觉得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就是粉红色。”她这么和我说。后来就算经历争吵撕扯如若回头看，还一样么。“对，是从来没有过的粉红色。”说起来我一直在等这个回复，潜意识里的，关于春天，最直接的词汇 是pink。我们要学会记住一些东西，但也别为了忘不掉的而沮丧。

6.“好像很久没有吃辣了”

不正这个人，在吃辣这件事情上，固执到作。

辣的嘴巴痛胃痛都是正常，也不听别人说什么，大概是没头脑的那一款。你说一个人，连吃辣都决定不了还能做啥。可有天早上她突然意识到，她的豆腐脑已经很久没加辣椒了，而且吃完豆腐，里边儿还剩半碗汤水。“有个人那天认真的跟我说，豆腐脑的卤水不好你不要吃，要听我的。”她说完低头笑笑，“你看，我居然也就这么记住了。”不一定非要那些铿锵有力、可能说起来足以引导人生的事情，这些细枝末节上的生活小渗透，也很是让人想摇摇头叹口气，眼里藏不住的笑意。

7.“它一定也是努力过了吧”

T大概是我朋友圈里生活的最认真的一个了。不是勤勤恳恳的那种认真，是无法和世界相处的那种。他说：“之前有一段时间台风，我家门口有不少花盆，有时候我看着它们在花盆里生长感觉就是徒劳，不管怎么开花结果永远被困在花盆里。”就和他一样，再怎么追求纯粹与自由最后还是要住在现实的笼子里。“可那天我做了一个梦，结尾的时候天空传来一阵玻璃碎声。早晨醒来，外面依旧阳光明媚。我出门把被台风吹倒的小花重新种回盆里。”

所以那个时候，我觉得大概春天也没有死透。可能很多时候，我们都误解了成长，也曲解了它真正的意思。

8.“她啊 和自然一样神奇”

记忆中的初中体育课，隔了一个操场的另一端，山茶开在黑色的铁栅栏之上，学生们陆续从跑道上下来，嬉笑打闹。男生们在潮湿的操场上打篮球，砸在积雨的小水坑里，溅起一朵朵小水花。王老师站在旁边，耐心善良。晋升父亲之后，所有时光都要被爱填满了。说起小朋友，老师说：“周末阳光下牵着手，她惊叹自然的神奇，而我惊叹她的成长。”春天，在小小的身躯和生命里拔节。

9.“春天也没那么可恶了”

“大概是从一两年前开始，我都有点惧怕春天。花粉啊粉尘啊，想想就…阿切~”佳佳这个人，饱受鼻炎折磨，见不得点春天的好。“可是那天走在路上，忽然起风，他啊居然拿手遮住我的鼻子。”她捏捏鼻子嗤笑。“就是那一秒吧，觉得春天也没有那么可恶了，鼻子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10.“fuck spring”

去年的这个时候，老R还是个对研究生生涯期待无比的好好少年，一年之后的他已经很少去上课。情绪的崩盘始于学校一直吊着的复试时间让他在图书馆眼巴巴又等了两个月。而开学之后某博士拿着《北方的纳努克》一遍遍分析的敷衍态度彻底浇灭了他上学的欲火。

今年因为在欧洲念书的男朋友，又是从春节就开始眼巴巴等。如果有一天他愿意写，可以写一则社会新闻专题报道。“开春开始就他妈一直在看特价机票和等办签证的时间啊”，“一直等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确定行程”，“他那边也很忙啊”，“资本主义世界对第三世界贫困大学生真的太不友好了”。

今天他告诉我，“知道吗？我签证只能办两周，床都没焐热就要离开埃菲尔铁塔了。”

“草！fuck spring.”

一直觉得词语是有分量的，有拎起来可以独当一面的、有铿锵有力丢进黄河都能翻出三道浪的、也有绵软清甜的。可#春天#这个词，连着两个吐气，舌尖打过上颚，没有分量又融进了无限可能。春光无限好这种话早就说烂了，其实哪里好了，冬天胖出来的肚腩要藏不住了、好不容易白一点又要晒黑了、领导也不会因为春天不让你加班，我更不想跟你说什么把握当下拥抱春天的鬼话，尚能苟且于世就用尽全力了，拥抱不拥抱那都是你望尘莫及的事情。可当你一个人，不管是熬夜赶方案还是一夜宿醉或者和男朋友大吵一架在被窝里哭着睡着，探出难道，你试着伸伸手看看，有没有抓住一点春天。

牢骚：

南京的春天不是特别短暂，是根本没有吧？

三月接近底部的日子老R和不正依然如一日地被困在冬天的棉袄和课业（工作里）动弹不得，努力作困兽斗。

老R的好朋友一个月前穿着短裙飞去了日本，打算在那里度过一整个樱花季。他的男朋友也筹划着在复活节假期去丹麦和小美人鱼合影。全世界似乎只剩下老R和不正还要应付老板，赔笑加无穷尽的PPT，还没有加班工资的那种。

这个春天两个加班狗的日常对话充斥着：

“多羡慕啊，我们也他妈想去旅游啊。”

“清明假期去趟新街口都是好的。”

“老板说晚上开会。”

“困兽斗啊困兽斗。”

“总有些人活的轻松好看而我们像狗一样啊”

“是因为高考考的不好嘛？”

“因为家世”

“长相吧”

“策划不过关，还要重改，这个客户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用心！”

明明春天在很多人眼里那么美好

不正腹诽，怎么我们俩这么尴尬

在被这些疯言疯语彻底淹没之前

我们做了一个小调查

你或者和我们一样狼狈，根本欣赏不了春天，

又或者和他们一样潇洒，将春天捏在手里，

这个世上啊，

各人有各人的苦。

所以我们才要靠在一起，拍手说我他妈也是。

或者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说坏话，那个贱人。

然后爱上或者咒骂这个春天

去过夏天。

后记，夏天已经过去了，我和老于各自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我在学校和旅行中耗掉了一整个夏天，现在裹着卫衣冷飕飕的打字。过几天写个夏天，希望补上很久以来的洞。

by24号澡堂的老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