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转轴无时无刻不处在新旧交替之中,像一秒一分,一天,一周,一月,可是啊,年的新旧交替特别的能引起人的感触来,一年四季,对于很多物种来说就是一个轮回。中国人对于年的情感尤其深刻。
千百年来浩瀚的文学史上,留下太多的写除旧迎新的诗文,寄予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讴歌与向往。有人说中国人缺乏信仰,从这个意义上讲,似乎是对中国人的严重误读。为了过年,人们南北迁徙、东西奔走、雨雪无阻,遂成就了这个星球上最壮观的人类迁徙盛景。洒扫庭除,烹炸煎炒,为的是对过去的一年做个了断,对未来的一年来个规划,这是最重要的仪式,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大红的春联,大红的福字,大红的中国结,大红的鞭炮,代表着吉祥安康,代表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愿望。虽说过去的日子可能无比惨淡,甚或是绝望,但人们还是宁愿相信熬过了除夕就能走出低谷,看到阳光。
人们不知道的是,光明可以遮挡光明,黑暗可以掩饰黑暗。这个世界有多美好,就会有多肮脏。就像阴阳两极,暂时有此消彼长,但长远看,总体看,永远是平衡。
社会的发展,使得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改变。人们越来越发现,也只有变化才是可持续发展的良药,而人口的急剧流动,彻底瓦解了固有的传统理念,新旧交替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显性,一成不变的模式被冲击得面目全非。人人都在寻求自己的安身之地,所以义无反顾地摒弃过去,也摒弃了安闲。
于是,东奔西走,狼奔豕突,却惶惶若丧家之犬。此生若能得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他乡容纳不下灵魂,故乡安置不了肉身;一个叫家的地方找不到养家糊口的路,能够养家糊口的地方却安不了家。从此便有了漂泊,有了远方,有了不同于古代文人骚客的新的乡愁,自然也伴生了时常张牙舞爪的无底绝望。
有旧年新年,就有旧观念新观念旧思想新思想。从旧年到新年只是个时间问题,人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只是个形式问题,人们只管跟随大众。从旧观念旧思想到新观念新思想,却要经历反思、彷徨、纠结、反复乃至阵痛,如鹰断喙、蝉脱壳,需经历磨难,方能重获新生。
民国奇才辜鸿铭刚到北大授课时,减掉了辫子、一身短打扮的新式学生见到他,着一袭长衫,脑后拖一根细细的辫子的旧式模样,顿时哄堂大笑。辜鸿铭却如是说:“你们笑我,无非是因为我的辫子。我的辫子是有形的,可以马上剪掉,然而,诸位脑袋里面的辫子,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剪掉的了。”这个经典的例子,正好说明了新旧交替之间的恩怨。
旧年新年更迭之际,人们愿意说好听的祝福的话,甚至明明知道这话夸张到离谱的程度,也挡不住人们喜欢听啊。因为信言不美,美言不信。人们虽然都清楚世事艰辛无常,可是仍然一厢情愿地把新生活设想成虚幻缥缈的天堂。人们还不绝望是因为隐约看到过光明的模样,”新的定然是好的”!这是一个个卑微的生命的本能愿望,无关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