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住的小区里,有一家特别不显眼的杂货铺,它的门是那种手拉的铁卷门,但是这几年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拉开了。
从店旁的那棵梧桐树上掉落下来的枯叶,铺满了店门前的一块空地,随手拾起一片,就能看见叶片上被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勾勒出边框的破洞。每当风吹过门前时,都会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混杂着阵阵厚厚的灰尘,从这边扬到另一边。
以前,这家杂货铺是一个老爷爷开的,在我的印象中,他非常爱笑,眉目间总是带着些许笑意,那一撮老是舍不得剪掉的胡子松松散散的从下巴垂下来,白色是他最偏爱的颜色,我数不清到底见过多少次这个颜色在他的衣服上。
小时候,每天一放学就立马哼哧哼哧的跑进小小的杂货铺里,把手里攥着的三块钱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掂起一瓶可乐,抬头就喝,杂货铺的主人也就是那个老爷爷似乎也早已习惯了每天这个时候我的打扰,把手中的书了放下来,抬起头扶了扶眼镜,对着我说,你慢一点喝,然后仍然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喝下去。
他总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好像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似乎有一些虚幻,但又真真切切的存在着。我经常会向他倾诉一些算不上苦恼的苦恼,譬如说什么考试没有考好,上课被老师批评之类的苦闷,我通常会不知所云,乱七八糟的讲很久,但他却从来不会感到厌烦,至少在我看来。因为他总会带着熟悉亲切的微笑,不时的点着头,然后听我讲完所有的话之后,十分认真的给我想解决的方法。
但其实说实话,我也从来不记得他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只是想把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全部给倒出去罢了,讲完以后,苦闷自然就散去了大半。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看到那熟悉而亲切的微笑和松松散散的胡子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犹如三餐般的习惯。
升入初中后,因为学业繁重,我便很少再往杂货铺去了,只有每天上学路上的匆匆一瞥,才让我生起了对他的挂念之情。
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紧锁的铁卷门斩断了我对他的一切念想,好像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钟爱白色的老人去了哪里,他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知道,从那一刻起,我的童年也跟着他走了。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可笑的是,我直到这时才开始惋惜。
再后来,我有幸拜读到了东野圭吾的《解忧杂货店》,我甚至幼稚的想,或许那个偏爱白色的老爷爷真的活了几个世纪。之后,每当我再路过那家杂货店时,我总会魔怔的觉得这个紧锁的铁卷门旁,一定有一个类似书中杂货店里牛奶箱一样的东西,在向未来传达着我的思念与惋惜。
杂货铺前的那棵梧桐树被风吹落了零零散散的几片叶子,飘忽摇摆着荡了下来,在铁卷门旁有一条很小的缝隙,有一片脉络清晰的叶子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