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应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季节,而这百里之地却偏偏一片疮痍了,裸露出干涸贫瘠的地皮,草都不生一根。镶嵌在周围的绿树丛茵间,犹如一位美人头顶生了秃斑。
<一>
“此处有小草,生来娇多姿”。在湖边,一位穿着绿衫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手指拨弄一垂至膝前的发。幽幽碧澈的湖水倒影出一张长着个大痦子的脸,虽同样是柳叶眉,樱桃嘴,可那大痦子生生占据了女孩的左半张脸。像是看见一盘好菜让苍蝇给毁了,难受还无可奈何。
而这绿衫女子脸上却带着戏谑的神情,仿佛对自己这副面孔很是满意。她悠悠然起身,瞬时便消失了踪迹。
在这山脚下有一村落,几十户人家在此生活。然正是月明星稀,百物俱寂。最适宜睡觉的时候,这里却灯火通明,吹吹打打,只见几人抬着一顶红轿子,摇摇晃晃的出了村,轿子后跟随的一众人,皆面无表情,无一喧哗。
夜有凉风吹过,卷起了众人的衣袂。不一会儿,就见轿子停在了一河边,此河名叫通天河,而此时这河边还搭着一祭台,上面摆放着牛羊等祭品。一个仿佛是领头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示意把轿子放下来,待轿子停稳后,他突然拉长了嗓子喊道,“请新娘子出轿。”宛若一道惊雷,闪电劈亮了半个天空。乌云也黑压压地聚在一起。
“要下雨了。要下雨了,河伯果然说话算话呀”有些人竟忍不住喜极而泣跪倒在地上,“我家那几亩枯苗有救了。”
然而只见天是越来越阴沉,雷声也一次比一次响,却迟迟不见有雨点落下。众人疯狂地眼神不由落在站在轿子前,穿着红嫁衣披着盖头看不见面庞的女子身上。
“莲香,不是我们想这样做,实在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莲香,你想想你自幼父母双亡,是谁把你拉扯这么大的,我们可没对不起你啊。”
“莲香,村里人也是被逼无奈啊。”处长低声劝说道。
这些话听在女子的耳朵里,分明变成了,你去死,你去死。女子勾起了嘴角,头也没回,一步一步迈入进河里,直至河水淹没了头顶。雨也开始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每个人都匍匐在地面上,亲吻着土壤,、没人抬头,也没人愿意抬头。
< 二 >
女子刚入水中,便被一股涌流卷住,霎那间便站在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女子揭下罩在脸上的帕子,左右环视了一下甚为辉煌的画梁雕栋,甚为轻车路熟的进入到主殿之中。
“怎么又是你?”本闲庭逸事的坐在王座上的河伯看见走进来的姑娘,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不要以为你有山神罩着,我就奈何不了你。”
女子的视线下垂,有一丝落寞。继而又抬起头来强笑道“我变成这么丑的样子,你都能认出我来,你对我一定是真爱。”她的手还不停的抚摸着左脸上的大痦子。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什么春草野草的。”
“我是小草,陆小草,我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呢。”陆小草微抬起下颌,一双大眼越显得楚楚可怜。
河伯心猛跳了下,似乎在记忆里真的有这么一位姑娘抬着头大声的对他说“从今以后,我就叫做路小草了。”可他在仔细端详,那股莫名地悸动却又沉寂了下去。
“你走吧,我的确不认识你。但若是下次你再破坏我的好事,便莫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不走,我死也不走。”路小草索性趴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咕噜又滚到河神的脚底,撕扯着他的裤腿。
河伯气极,两条眉毛像是扭曲的麻绳拧了又拧,他一甩袖子,说道“你愿意待就待着吧!”说罢,便气势汹汹地去了后殿。
“怎么这么快便回来,是什么惹得你生了气?”一金发男子坐在石桌前,手间着一玉石杯,杯壁薄如蝉翼,竟能看见里盛得的酒水。
“还不是那该死的丫头,使我的圣功至今未能修成。”
“河伯兄何须因此伤身,若是嫌她碍事,我即可就去杀了她。”男子摇晃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河伯现是一愣,他从未想过要害她,即使她多次破坏了他的好事,此刻又听见要杀她这等狠厉的话,心脏微微漏停一拍,急忙回道“这等小事,无需金兄动手,我自能解决。”
原来面前坐着的这个男子是一条金鱼精,不知何故四百年前流落到此地,相貌堂堂且他谈吐甚为不凡,便被河伯一见就引为至交。
而迎娶新娘也是金鱼精所提出的,他说只要能凑够百位处女之精血,便能使修为大进,早日成仙。
< 三 >
陆小草失魂落魄地走在岸边,他想不通为何河伯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当她还未修炼成精时,便听说过通天河里有一个爱民如子善良的河伯,他保佑此地年年风调雨顺,被周围百姓所称赞。
而她也是受他恩惠,听他教导才修炼成妖,她变成人身后所见的第一个人是他,给她起名字的也是他,亲切唤她小草的还是他,说要娶她的永远在一起的也是他,可不过四百年,一切都变了。
“山神,你说这四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山神一如既往地没有说话,眼神却似看透了一切的悲悯。
直至她走远,才听到山神微弱地叹息“这是劫啊。”
小草的心却升起一股子豪气“是劫又如何,他的劫,便有我来渡。”
转眼又是百年,河伯一如既往地在娶新娘,可每一个新娘却都不是她,不知为何,他的心空落落的紧,仿佛失去了一切趣味。
金鱼精看着他年复一年的娶新娘,又放新娘,一切都好像是在走过程。好像是在专门等一个人,心里实在是狠的紧。他暗想“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的记忆在慢慢恢复,这样下去,迟早的功亏一篑。”
如此一想,他决定从这次河伯娶新娘的时候下手。
而此时的小草正坐着一顶喜轿摇摇晃晃地往河边走,而她的内心却并不如她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描淡写。
“是你?”河伯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河伯哥哥,我有事要和你讲。”路小草趁周围没人,一把拉过河伯,探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条金鱼精是想要害你命,夺取通天河。”
本来嗅着小草体香还有些心猿意马的河伯听到此处,一下愣住,他颤着声音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河伯哥哥,你不相信我吗?此时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哈哈哈哈,先下手为强,不错不错,真不错。”金鱼精从后殿走出来。“没想到我刚来就听到这么一出好戏。”
河伯带着一脸被人抓包的难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可惜一切都迟了,若是全盛时期的你,我还真奈何不了你,可是你中毒两百年,毒气早已渗透你五脏六腑,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金鱼精手持九瓣赤铜锤笑道。
“若你是能听我话,安心的享用那百名女子,我即可光明正大的除了你,何须如此偷偷摸摸。但无论如何你都是要死的,这是天命。”
“天命,什么天命,有我在,你不能动他一丝一毫。”小草张着双手护在河伯身前。
“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那,可惜从你们步入这个宫殿中,便意味着你们再也出不去了。”
“你”小草目呲欲裂,还想张嘴说话,却被身后人一掌劈晕了去。
金鱼精讶异地看着河伯搂起昏倒在地的小草。“怎么?打晕她再跑”
“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只想知道若是我死了,可否能放她一命。”
“这个自然,她是天命之外的人。”
“呵呵,天命?”河伯痴痴地笑了起来“想我一生从无愧于天地,可却只能屈从与天命之下。”话未说尽,一口黑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 四 >
那年,唐三藏四人行经通天河,小草痴痴地望着”这便是天命?为了成全唐三藏的八十一难,天命就要夺你通天河,害你性命,可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哈哈,这该死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