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家道中落,父亲是清廷遗少无作为无事事,吸鸦片耗着家底,室内云烟雾绕,糜烂,堕落,仿佛是这个家庭的基调色。在一个平凡的日子,母亲黄逸梵简装行李离开了这个家庭,此后父亲日益堕落,那时旧忆就似一篇千疮百孔布满蛛丝灰尘的画,单调褪色。但她自应母亲要求进学以来,博学多才,满腹诗书,逐渐发光发亮,摇身一变是众人追捧的才女。不因家庭环境迷乱了自己,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在她遇到她的爱情前,她本该一直如此明亮着骄傲着。
1944年,同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一个足够成熟谈吐优雅的男人敲开了她的房门,一切似乎都有些变化了,彼时的胡兰成足够承载她的叛逆,有老道的甜言蜜语,有风趣的才华,活脱脱的风月老手面对的是这样一个较于孤寂冷傲的女子,甚至这个女子幼年便有着父母婚姻悲剧的阴影,他很轻易地攻克了她的心房,于千万人之中她便这样爱上了他。自此,她低到了尘埃里,小心翼翼地灌溉,日复一日期待这爱情开出花来。胡兰成不仅是个臭名昭著,携妓啸游的汉奸,且他天生多情流连花丛中,猎取她的芳心后,她便是墙上的蚊子血,衣服上的饭渣子,而他的外遇就变成了他心中的朱砂痣,白月光。
他和小周的纠葛,在逃途中和范秀美的缠绵,甚至于让别的女子有孕后让她带着那女子打胎,事后她赠给那女子一副翡翠手镯,倒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彼时他可曾记起曾经双双执手婚书的天地为证,浓情蜜意。
不能相见的时候,他四处躲藏,她为他打点行程,花费开销,他却背对他女人颇多,相见的时候,走在一起,又互相折磨,他在今生今世无耻地叹息爱玲果是今生最好的女人,可却又转身一亲他人芳泽。多年之后,也许他在藤椅上午睡时,梦见今生今世似乎有个女人曾那样深深深深地爱过他。
告别这段孽缘后,她遇见过出色优秀的桑弧导演,他们因为电影拍摄的合作而相识,此后互相欣赏着彼此的才华人格,他为她拾点琐事,带她见朋友,谋事,写书评,还为她的新长篇拟一个叫做梁京的笔名,取“西风残照,汉家陵阙”的意境。与此同时,他订婚。他足够有才华,她亦是,因而,她不需要他的才华来装点她,她的爱情要“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式的从容。此后,她搬去美国,和老人赖雅有过一段感情,也许只是艳羡他曾经流浪的阅历,贪恋饱经风霜的成熟,能弥补她高傲的孤寂,但这就是个美丽的错误,还未开始已觉结束,她开销超额地去拯救他的生命,使自己落于贫困,终不过竹篮打水,此生怜君意,无奈君已白骨,吾尚韶华。
人到晚年,更是凄苦,孤居于美国,甚至于常常搬家,居无定所,以致她靠着不断的减法维护着自己的尊严,性子终其一生地孤傲,不与他人来往,在庄信正先生数天后探访来时,斯人已逝,悄无声息。
一生如其言:生命是一袭华美的旗袍,爬满了虱子。爱情是上辈子欠的情债这辈子来还,她自嘲上一世肯定俗不可耐,因而无债可还。纵文坛难忘风采,难掩心头悲凉。谁可怜见,她一直在等,宁愿天天下雨,以为爱人是因雨不来,可对的人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