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刮了一夜的风。家住九楼,右、后两侧都是河道与旷野,窗户亦不甚严实,只听得“呼呼、呜呜”之声不绝于耳,犹如蛟龙过境,颇为壮观。
昨儿闲来无事,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天色已然大亮。起身收拾房间,探头向窗外望去,天空竟在飘着一点儿雪花。
南方的雪实在太少见了,委实羡慕北方的大雪如毯。
居住上海二十余年,也才见过一、两次大雪。每年偶尔下的一点儿小雪,像是与人躲猫猫,你一眨眼的功夫,它就融化不见了。
原以为这今冬的第一场雪,必然也是虎头蛇尾,不成气候,不料却愈来愈大起来,不一会儿功夫,竟落起大片大片的雪絮。
俯身望去,天与地被雪连成一片,河道旁的郁郁葱葱的树木,树冠上悄悄覆盖了一层雪纱。
几曾见过这等气魄,我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急匆匆地披衣下楼,追雪而去。
走进雪中,迎面被风吹得直打哆嗦,然我心中一片火热,什么也阻挡不住我踏雪寻冬的脚步。
平日散步的熟悉小路,此刻也仿佛披上一层神秘面纱,鞋子踩着一层薄雪,轻快有趣。转弯走在河边的小道,雪越落越大,耳边唯有“沙沙”的声音,间或传来几声鸟鸣。
树木轻轻摇晃着,欢然迎接它们崭新的雪衣。小河里泛着浅浅的雾气,雪花飘过去,就被温柔地接纳,无声融为一体。
路旁有许多野茶花,花瓣飘落一地,定然是夜里的狂风作祟。绿叶之中,昂然托着许多蓓蕾和花朵,这些花朵一半粉红色,一半玫红色,顶风冒雪绽放着美丽的模样,令人肃然起敬。
前面有一小片竹林,细长的枝叶被积雪压得颤颤巍巍。枯黄的草地上,雪花被风吹着飞来飞去,卷起无数小小雪堆,蹲下身拍摄,宛如山水画一般好看。
此刻,天与地浑然一体,都属于雪的世界,交织在风雪之中。想起谢道韫的名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这比喻真是妙极。形状不一的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而来,飘忽不定,似柳絮一般轻盈曼妙,娇柔自如。
伸出手掌,有大片的雪絮竟如茶花的蓓蕾一般大,定睛细数它是几瓣的,而它似乎要保持神秘,温热的掌心已是一片冰凉,化作一点湿润。
不禁想起“燕山雪花大如席”,这当然还称不上,却有那样的意境了。
我的羽绒服和帽子上,已经落了许多雪,睫毛上挂着一层雪花,发梢也湿淋淋的。看到几棵桂树上,尚开着一些黄色小花儿。古人有“踏雪寻梅”的风雅,此地一隅没有梅花,我踏雪寻得茶花与桂花,亦是幸运了。
冒雪走回家去,女儿微信发来一组图片,是她在家中九楼窗口的角度俯拍我。照片和小视频里,我走在一片风雪之中,左有苍苍树林,右有河水氤氲,天地之大,我之渺小,令人感叹。
翻开手机,朋友圈已经炸锅,上海的朋友们纷纷晒雪景,一帧帧美丽的画面使人惊艳。可惜,落了两阵儿雪,就迟迟不见动静,直至傍晚,再也看不到飞雪的影子。
今儿一早,窗外的树林仍顶着一点儿雪影。沿着小路寻去,茶花们依然娇艳欲滴,蹲下身,伸手托起一朵,那花瓣早已结冰,如玉一般晶莹剔透,倔强可爱,这就是“冰清玉洁”一词的缘由吧?
竹林的叶子轻轻起舞着,早已没有雪影,却经过雪的洗礼,愈发翠绿盎然。枯黄的草地上,尚余一些儿雪迹,却冒出许多绿影儿,原来春意业已悄悄埋伏,蓄势待发。
太阳升起来,光线被云团遮得忽隐忽现,茶花的花瓣上,冰在渐渐融化成水,滴落下来。
我的家乡河南,前儿也是落了大雪的,不知此刻雪融化了吗?家乡有俗语,“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瑞雪兆丰年,大雪萧杀了病虫害,浸润了沃土,意味着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太阳越升越高,人们各自忙着工作,或置办年货。向窗外望去,树林郁郁葱葱,小河泛着水波,一点儿雪影也没有了,申城的这一场初雪,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