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过后,北地的树枝儿刚刚破绿,吐出几丝嫩芽。公园里的草地也是“遥看近却无”的浅绿嫩黄,稍稍夹杂几许春意。唯有初春的花开得茂盛。公主府的桃花、乌素图的杏花、临街的迎春和连翘,浅红、雪白、鹅黄渐次明媚了城市的风景。只是再过两周,到了百花落尽的谷雨时节,就该丁香独自,结恨春风里了。
提及丁香,在从古至今的诗句中,以花喻人比比皆是,丁香就是其中之一。长于宫闱的李后主曾写“晓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丁香颗,就是歌女的舌头。李后主亡国前的词总是过于香艳,今天看来,意境总是隔了一层。远不如成为阶下囚后感怀故国的词句来得情真意切。但是用丁香喻美人舌,也是别出心裁了,贴切,格调也不低俗。到了元代《西厢记》中“檀口微微,笑吐丁香舌,喷龙麝,被郎轻啮,却更嗔人劣。”古代舌吻描写,对照后主的艳词固然形象,但也露骨了不少。要不然《红楼梦》中也不会有宝钗规劝黛玉少读《西厢》的桥段了。
“丁香体柔弱,乱结枝犹垫。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深栽小斋后,庶使幽人占。晚坠兰麝中,休怀粉身念。”以丁香比喻女子写春闺愁怨的并不少见。反而是杜甫曾写《丁香》五律立意独特。即便如丁香般柔弱,只要能绽放花香,粉身碎骨也不必挂念。以花言志的境界无疑要比闺房缱绻的呢喃高出好几个段位,丁香花,在杜甫笔下,也多了几许名士的风骨于其中。
“细叶带浮毛,疏花披素艳”应该指的是白丁香。说起来丁香还是所居住城市的市花,寻常街角都能看到。不过最有名的当属将军衙署栽种的紫丁香,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道光18年(1838年),由当时的绥远将军特地从京师移植而来。从此丁香扎根朔北。远离精心培育的皇家园林,在漠南凛冽的春风里一岁一枯荣。远离了群芳争相斗艳的漩涡,看似寂寥,可每到时节,静静的吐露芳芸,未尝不是小隐隐于野的修为。按照史实,丁香移栽两年后,恰恰是中国兵戎戈争的再启之年,绥远将军的雅好,无意间反倒让丁香躲过了匪患兵灾的那段岁月。这样看来,丁香,无疑是幸运的。就这样一树一树的花开,一树一树的花落,遗世独立的开过了三百多年的岁月,与花香袭人的方寸之间,自成天地。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空中飞扬;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三毛曾说要说一棵树,若是真有佛家的轮回,我想三毛会是一棵花本无心自在开得丁香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