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二十六号,我注册了一个公众号,开始记录自己的所思感想。在最初,除了我自己关注了用以测试发布格式外,我的第一个粉丝,是我妈妈。
不仅仅是公众号,在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我的头号粉丝和支持者。我从初中开始不间断地写日记,偷偷地写,那时候她总想方设法地要偷看,试图弄清楚正值叛逆期的女儿到底是在想什么。
我躲着藏着,终于等到高中住校,每周末回家一次,她没机会看我日记了。不过那时我也开始懂事,不再调皮捣蛋,除了日记外开始写一些有的没的,散文或是短篇,没有读者,就都给她看。
她看得很慢很慢,但还是很认真地看。我们家族里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热爱学习的人,似乎人人都患上看了书就困的病症。可我自小却最爱看书,小学开始每个周末独自一人步行一个小时去市中心的图书馆,一呆大半天,到点要回家还依依不舍赖着不走,恨不得能常年住在图书馆里。
她看我文章,也做评价。写得好与不好,其实我心里都有数的。过不了自己那关,乌七八糟的文字段落也从不给人看,所以总能得到好评,恰巧那时有个非常疼我的语文老师,她们时常表扬我,我高兴,就越喜欢写。
我说过很多听起来雄心壮志又很可笑的话,立下过不曾敢与他人分享的目标,旁人听起来甚至会觉得荒唐,万幸的是不像别的父母,她总是默默地听着,然后鼓励我,在我取得丁点进步得意洋洋的时候赞同我,也在我许久得不到反馈的时候支持我。
小时候因为她对我过分严格的管教,我总觉得自己的妈妈如此执拗不讲道理,不曾想到了现在,我的妈妈却变成了一种温柔却坚硬,不可或缺的支撑物,撑起我内心的小小天地,在我沮丧脆弱的时候使它不至于坍塌。
我爸跟大多数人的父亲一样,都是一个沉默的形象。
有时候我们总会发现,妈妈们有多絮絮叨叨,父亲便有多寡言,似乎他们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妈妈给说完了,于是没有必要再提起,于是继续沉默。
不知为何,我脑海中总是记得一个情景,极小时候的一年中秋节,在广州,同样喜欢凑热闹的老爸牵着我大街小巷地游花街,给我买了一个灯笼,从人流汹涌走到人群散去,深夜的大街恢复空旷寂寞,我们一边走路回家,一边担心着被妈妈责怪。我心无旁骛地啃着一块哈密瓜,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从小到大我爸都是我的挡箭牌,在我妈面前他错了就是错了,我错了也是他错了。
真奇怪,那一天的灯笼是什么图案我完全记不清了,却至今记得手中那块哈密瓜的香气。
长大一些了我开始上学,假日里去某个地方,老爸载着我骑自行车踩得飞快,向来沉稳的他骑车和开车时候总喜欢追求速度与激情,我觉得不安,心底却总隐隐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我爸爸会保护我的。
是啊,生活中妈妈总是主角,设立各种规则应该这样不该那样,而老爸总是默默,如同背景板一样,可你会很安心,因为知道他一直都在那里。
然后时光飞逝,等我也开始经历了一些变故,终于到了意识到爸爸不是万能的年纪,我的叛逆期就在一场一场兵荒马乱中结束了。我总算明白,有很多战役是需要用筹码来决胜负的,被动挨打的局面实在糟糕,以至于到今日我仍旧严重缺乏安全感,一旦对生活和计划失去控制,就会慌乱不知所措。
这大概意味着我慢慢变成一个早熟小孩的开始。
早就发觉自己在慢慢地远离他们,从小时候一天24小时见面,到上学相处半天,长大了每周回家一次,上大学后半年共度一个假期,然后到现在,一年365天,能见到他们的时间不足一个星期。
其实小时候,我跟大部分的小孩子一样向往外面的世界,又因为妈妈管教实在严格,我无数次在日记中写着我要离开家里,不论什么地方都行,总比呆在家里要快活。
但是到了后面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生活的总总无奈和风雨交加的外界令我们彼此抱团取暖,似乎除了最亲密的家人,再也没有别人可以信赖。
他们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盔甲,假如我是一个溺水者,那么他们必然是我唯一的救生圈。
父母之爱于子女,是冬天的棉袄是夏天的葵扇,是时时事事倾尽所有却仍觉得愧疚没能将更好的给你。他们从未觉得自己理应享用什么,任何好的事物花费在你身上总是毫不可惜,自己的衣食用度一再节省,多花一分钱都觉得浪费。
昨天妈妈发给我几张在商场新裙子的试穿照片,非常喜欢却嫌贵不舍得买,而在替我挑选衣衫时候,三倍以上的价格都能爽快埋单,只因为想要看到我得到新衣脸上欣喜的表情。
我忽然觉得愧疚。
我们在大声号召要善待自己,衣食住行都不能委屈的时候,又有多少次能想起他们呢?亏欠了他们太多只觉无力偿还,哪怕他们从未真正向我们索要过什么。
于是也慢慢地体验到“报喜不报忧”的感觉。
我在他乡而他们在家乡,数百公里的距离足够产生大量的信息不对称,我们开始互相隐瞒:很多低落觉得无法自拔,需要嚎啕大哭方能缓解的时刻,那就哭完平复了再云淡风轻地倾诉;挫折失意时候连续失眠,累到麻木,数次觉得熬不过去时候接到家里电话,仍可嘻嘻哈哈地聊家常。
而他们,好消息和游玩图片源源不断地通过网络发送过来,伪装生活中没有丝毫柴米油盐荷包缩水生意不佳的烦恼,生病了大半个月瞒不住了才承认,细碎小日子里的重担只能在夜里自己抗。
看过这么一句话:你之所以觉得生活轻松,是因为有人替你加倍承受了那些本该落在你头上的痛苦。
我们彼此都给对方塑造一个快乐无忧的世外桃源,只为自己身上的负担不至于转移到对方头上。
当我们还是一个细胞的时候我们便与父母的关系紧紧相连,到后来我们慢慢长大,逐渐远离,可在心的距离上我们从未分开。他们以我们的生活品质作为判断他们情绪变动的标准,我们难受时候他们心如刀割,我们成功时候他们更感荣耀。
他们恨不得以己身替代我们承受一切苦难,试图吸收所有不平与黑暗只为让我们看到光亮。
妈妈有时候感慨,如果我的父母不是他们,或许会被更好地照料,得到更优渥而没有拘束的生活条件。
我摇头否认。
他们已经足够用力来给予我庇护,在这一方面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我从来未曾坦白过:能做你们的女儿,亦是我的荣幸。
那些对他们许下的承诺,和我无法对外人言喻的目标,他们都知道。说真的,自从决定了要开始一段艰苦漫长的追寻,就对一切中途可能发生的凝滞和阻碍都有心理准备。我从不畏惧天寒地冻,路遥马亡,唯一不敢想象的是去到了远方,而他们却等不及看我曾许诺过要给他们的风景。
失去他们是我连在梦中也会惊醒,从来不敢细想的情节。
人们常说,成功的速度一定要比父母老去的速度更快。
我已经在路上了,你们再耐心等一等,等我将想象一一实现,等我将我所设定的,对于自己的未来一一铺开来给你们看。
等我当真对得起你们曾说过的那句:“你是我的骄傲”。
走到今天,自从开始写小说和时评以来,我写小A小B写曼齐晓晴写子贤和轻尘的故事,却从不喜欢写自己,因为觉得既矫情又傻兮兮。
妈妈曾说过多次让我以后抽空了,也写一写她的故事。
我总是应到,好啊,却久久未曾落笔。
那就今天吧,今天也来聊一聊你们,想想这一路上我们是如何牵着彼此的手走过来的,而以后,我们亦要继续携手,走向更远的地方去。
谨以此文,写给我最亲爱的爸爸妈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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