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3月1日,星期三
6:10,起床
大李走后,水房少了一个人,只剩下小蔡了,今天早上安排云南小哥进了水房工作。
估计是他收到捕票,短时间内不能走了,所以安排他进水房,这样工作时间能长一些,不至于经常换人。
而我在叠被组的工作上非常卖力,这样到了新的监室,至少有一技之长,生存之道嘛~~~听他们说,会打被垛的人还真是在号儿里挺抢手的。
上午放风的时候,小蔡被苏班长叫到阳台谈了一会儿,回来之后看他的样子还挺高兴的,别人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中午吃饭后,小蔡和我还有老杨悄悄说,苏班长和他谈话,这次拆号他可以留下了。
哇,真是羡慕了一阵,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但是至少能留在这个监室的话,这里的氛围感觉特别好。
如果是赶上隔壁708那个样子,那可就真是受罪了。
老杨还是在打饭组,老杨在外面绝对是市井烟火气十足的人,几天的功夫就能和几位班长打成一片,和每个老人儿都能聊上几句,还有新来的人也都很快的熟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可以留下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管教把王班长叫出去开会了,大伙儿互相猜着会发生什么事儿。
今天午饭吃包子+鸡蛋汤,有了上几周的经验,基本上每个人都领3、4个包子,把馅儿挖出来扔掉,只吃皮。鸡蛋汤还是非常nice的,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看对面的铺板上,凡是进来2个月以上的老人儿,没有人扔馅儿,都吃得干干净净。看来如果在这里待够一个月,我们也是那个样子了吧。
快午休的时候,班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剃头的电推子,跟老李说:
“老李,刚才开会通知了,明天上午你就要下圈儿了,管教已经同意晚上带你去给家里打个电话。”
一时间监室里沉默了
老李虽然岁数比我们都大很多,而且身患残疾又市井粗俗,但是在过去相处的日子里,他还是能带给大家很多欢乐,话糙理不糙的段子、还能给大伙儿调节调节气氛。可能进来的年轻小孩儿们,看到老李这身残志坚的样子,也能给自己打打气吧。
“谢谢班长啊,感谢哥几个对我的照顾......”老李对着班长和大伙儿说了几句。
因为第二天要去监狱,所以今天下午要在这里给老李剃光头,前天剪发给剪了个寸头,早知道直接就剃成秃子了。
今晚和明天早上不能吃饭,说是进入监狱前,监狱那边要先抽血体检啥的。
我们都调侃的猜测是让饿两顿没力气跑吧。
午休结束后,先是给老李剃头,然后班长开始组织大扫除。
据说是一个月扫除一次。首先把东侧铺板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西侧铺板上,铺板下面的纸箱子也都搬到了西侧铺板上,同时水房用水桶接温水融化洗衣粉。擦板组在东侧铺板上,用水一盆一盆的往铺板和墙裙上泼水,然后带着洗衣粉水擦墙擦铺板,接着用清水泼一遍再擦,最后用干布擦净。
这时候过道里已经积满了水,房间里没有地漏,卫生间里的地漏又比外面搞一个台阶,我很纳闷儿这么多水怎么处理干净。
东侧的铺板收拾干净以后,东西都挪过去,再清理西侧铺板。
前两天调到叠被组以后,擦地的活儿我已经好几天没干了,正好今天热闹,前两天擦地组又走了2个人,所以我就和他们站到了一起,等着收拾地面,也想解开疑惑,这地面这么多水怎么清理。
西侧的铺板清理干净以后,地面的水已经有5公分高了,先前安排擦铺板的时候,除了擦地组在地上以外,其他人都和物品在另一块铺板上等待。
这时班长组织拆了几条旧被子和旧褥子,我们几个人每人领到一大块棉花,从门口往水房门口推地面的水。
水房门口则是小蔡和小云南用小盆,一盆一盆的往水房台阶上舀水,这样水就流到地漏和蹲坑里面。我们把水推过来加高水位,他们就用盆往水房舀水。两个人轮流弄也挺累的,不一会儿大周也过来帮忙舀水,先开始水位高可以用桶,后来地上的水越来越少,水位也低了,就改用小塑料盆,到后来水不多的时候,用拆下来的棉花拧水,最后连棉花带水全都丢到了垃圾袋里,这样地面也干净了。
这一折腾,足足折腾了2个小时左右,不过集体劳动也挺热闹的。时间也过的很快,马上就吃晚饭了。
吃过饭后所有人抓紧时间洗澡,还是四人一组,由卖卖提在门口组织,听着他卖羊肉串的口音叫这个过来,叫那个快点儿,也挺有意思的。
最后,小蔡和小四川帮助老李单独洗了澡。
晚上的时候,几位班长都在陪着老李打牌,最后一晚上了,大伙儿都想让他高兴一些。
大约晚上9:00左右,管教来了,安排班长扶着老李坐门口的小牛去打电话了,回来以后看老李情绪好了很多,电话打通了,也报了平安。
今天晚上我值第三班儿,2:00~4:00的时段,交班起来后,看到老李坐在地上(因为身体残疾对他的照顾,单独给他打了个地铺,不需要和我们挤在一起),也不睡觉,眼睛无神的发愣。
约摸着3点左右的时候,我和他小声聊了几句:
“老李,你睡会儿吧,估计明天要折腾一天呢。”
“谢了,兄弟。我睡不着,估计明天也睡不着吧。”
正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的时候,他说:
“兄弟,能给我看看你那个明信片么?”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左右没啥影响,我就拿给他让他看了看。
“你真是有个好媳妇,有福气啊。你看看这里面这些人,阿明家里已经不管他了,小广东也是刚进来的时候,女朋友就让律师带话分手了,珍惜吧。”
“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应付两句。
“这人哪,走错一步就真的完了,我这一辈子打小就让人瞧不起,幸亏赶上个好政府,各种福利补贴能让我活的还不错,就可惜我认识了一帮混蛋,把我给带坏了*&……(*¥%……¥#%¥#”
老李开始滔滔不绝地小声讲他以前的故事,大致他家里兄弟四个,他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哥哥是在铁路系统很早的时候因公殉职了,哥哥殉职后还受到了表彰,定的是革命烈士。两个姐姐和他也受到了政府的关照政策。后来老李成人后娶了个外地的媳妇,到45岁的时候吧,按政策媳妇就可以落户北京了,结果刚办完户口的手续媳妇就和他离婚了,好在那时候女儿也工作上班了,工作还挺好,新闻专业的工作长期在英国。45岁以后基本上就是他自己一个人生活了,每个月的各种补助也够他生活的,还有些盈余,因为生活环境过于市井,鱼龙混杂,于是就有人带着他吸毒,后来就组织到他家一起吸毒。——大致上是这个意思吧,具体还说了啥也记不清了,不过我猜对我说的内容也是半真半假。
听他说了一个小时,到4点换班儿了,这才结束了他的自述。
和老李告别后我就去睡觉了,这也是最后一次和老李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