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今天,他数度落泪。
当所有的灯光都熄灭,聚光灯只在舞台中央打了一个雪亮的圆时,他已经在不远处的黑暗里候场了。他脑子里回顾着接下来的流程,忽然觉得有点儿像上公开课的感觉,流程很清楚了,绷紧的神经酥酥地在灵魂深处微微颤动。他心里有种莫名地兴奋,毕竟这一次,绝对是一次全新的开始。
宾客们也都在暗处,尽管主婚人声情并茂,可毕竟不是主角登场,大家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瓜子递着闲话,等待着吉时降临。
“下面有请新郎登场!”主持人的声音真好听,他有点儿走神。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他收收神,健步走到舞台中心那个明亮的圆上,他的影子被拉得颀长,掌声雷动,欢呼声不绝于耳。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眼里有些泛潮。
大厅尽头的大门徐徐打开,他挚爱的新娘由他的岳父领着缓缓走进来,站定在百合花围绕的花厅下。他们之间红地毯铺就的大道笔直喜庆,激光灯闪烁的光影璀璨梦幻。一道明亮如雪的光线引领着他迈步走向他挚爱的人。他脚步铿锵,目光坚定,凝望着不远处的父女两人。父亲的眼睛也一样凝视着他,在期许的目光下,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告别稚嫩,一步一步担起责任。他的腰杆越发挺直,他的脚步越发稳健,他的目光柔中带刚。
面对面,眼对眼,他认真聆听父亲的嘱托,滚烫的心意让他心潮澎湃,他心里暗暗发誓,此生不负!两个男人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男人之间的心意全靠力量传递。
轮到他求婚了,他单膝跪地,仰望着他的新娘。那明亮的脸颊上写满了幸福。他说:接下来,我要用一生做一道证明题,证明我就是你最好的选择。全场爆笑,这数学老师的表白居然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他在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声里,拉着新娘走回到舞台中央。眼里有泪,心里却如花怒放。
紧接着,他和她的父母手拉着手,从他们刚刚走过的红地毯上走来。脚步一样健硕,笑容一样美好。宾朋们的掌声更加热烈。当他和她与双方父母面对面站定的时候,斑驳的过往如电光火石在心中奔跑,时间好快啊,曾经需要仰望的父母不知何时已经比肩。还好,父母未老,儿女大婚,一切都是正当年!
可是,他越发想哭了——当自己飞跑着奔向幸福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身后还有父母长长的目光,一路相随,从未远离。憋了很久的泪水就这么涌出来了,他哭得像个孩子,其实,他一直就是孩子,在父母眼里,从未改变。辛酸和幸福原来是近邻,分那么清干什么?今天注定要百味陈杂,那就让所有的情绪都奔涌而出吧。他和她,用带泪的笑容点亮了自己的新生活!
当一家人在台上紧紧拥抱的时候,台下的宾客们也泪光点点了。谁家不都是这么一路走来呢?在他们的仪式里,我们都看见了自己的过往。
这就是幸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