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已经死了,成为了摊在高楼下的一滩烂泥;曾经,我活着,就是为了让你们死去。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我被一阵生日快乐歌吵醒。女友小梦端着一个生日蛋糕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并没有感动,她是在讨好我,用她体贴的假象来掩盖她不忠的事实。
“亲爱的,许个愿吧。”她把手里的蛋糕向我推了过来。
“嗯。”我暂时没有揭开那个真相,对着蛋糕许下愿望,这将是最后的温存。突然,“啪”的一声,我睁开眼睛,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蛋糕整齐地放在地上,蜡烛并没有熄灭。门子是紧闭着的,从未发出过什么声音,上面出现了一个黑影,让我感觉很熟悉。
小梦去哪了?该死,该不会又是什么所谓的“惊喜”吧,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出惊讶,或者感动到眼圈红?
手机响了,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我接起了电话。
“阿阳,生日快乐。”
“额,谢谢。”这个声音像门上的黑影一样熟悉,但是我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你听出我是谁了吗,就谢谢?”她显然没有饶过我。
“嗯……你的声音很熟悉,可是我暂时想不起来是谁,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我是来给你实现生日愿望的。”
“呵呵,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费心了,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我的愿望?没人能猜到我会许下这样的一个愿望,除非她是个变态。
“你想杀人。”
“……你是谁?这种玩笑一点意思都没有。”
“被我说对了?”
“我不管你是谁,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和你继续讲话了。”
我狠狠地摁了挂断键,但是电话并没有挂断。
“别急着挂电话嘛~你不是想杀掉你的女友、兄弟和你的爸爸么?你不必有什么怜悯之心,他们都是罪有应得,而且你大可放心,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我,我没有你说的这种愿望,请你别再骚扰我。”
“别急着拒绝呀~来,开门,我帮你回忆回忆,你再回答我也不迟啊。”
“我不管你要耍什么把戏,我也不想知道。如果你在门外面,请你离开。”我看了一眼门上的黑影继续说,“在你离开之前,请你把门上那黑乎乎的东西给我擦干净!”
我把手机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按照我的经验,手机会咔嚓一声,摔得稀巴烂。
但是,这个经验没有奏效,手机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接着又弹起0得细碎。
“阿阳,不要这么暴力,打开门,我保证很快就会结束这一切,相信我。不过你说的黑乎乎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像个小孩子,终究无法逃过大人们的戏法,不管多么不情愿,还是要配合她结束这个荒唐地闹剧。
但是当我越过房门,竟然来到了小梦的宿舍楼下,我看到了小梦急匆匆地从宿舍楼里跑了出来。外面很冷,但是她穿得很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让我看得有些心疼。
当我准备过去责怪她的时候,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走到她身旁,把自己身上穿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小梦淘气地点起了脚尖,张开了小嘴,这个男人的脸上咬了一下,顺势挽住了他的胳膊。这个动作多么的熟悉,那是她曾无数次对我做过的动作。
此刻我的手里如果有一把铁锤,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朝那个男人头上砸去,把他的头砸得稀巴烂!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阿阳,别冲动,看看他们要去干什么也不迟,万一你误会了呢?”狗屁误会!但我没有走上前去,我需要更多的证据,好让她无话可说。
他们挽着手向学校后门走了过去。学校后门有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台球厅、麻将馆和成排的小旅馆。我才不会相信他们两个人是去打台球或者是打麻将。
没有什么悬念,他们走进了一家小旅馆。而我跟到了房间门外,毫不犹豫,一脚向那房门踹了过去,我发誓我使了平生最大的力气,但是踹到门上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只是留下了一个黑色脚印,那个黑色很浓郁。
粗重的喘息声和放肆的叫床声却并没有受到这扇门的阻拦,肆无忌惮地扎在我的耳朵里,真是一对发了情的狗!
“打开门!我要进去杀了她!”
“好的,推开门,你的愿望就实现了。”
我丝毫没有犹豫,又抬腿一脚踹在了房门上,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刚才的脚印像一滴墨水迅速扩散在这扇门上。它应声而开,可门竟然是我家门口的街道。小梦焦急地横穿马路向我家跑去,这时候一辆轿车像子弹一样飞了过来,直接把小梦撞飞了出去。她优雅地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
我一步一步走到了小梦旁边,跪在地上,看着躺在地上的她,嘴里说不出的苦。此刻我并没有报仇的快感,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低头捂住了自己的脸,大哭了起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我听到“吱呀”一声,我抬起头。我竟然回到了自己家,墙上挂着我家的全家福,我把目光锁定在爸爸脸上,这男人,从小把我举在脖子上,我被人欺负了,他提着棍子去帮我出气。我失恋了,他买两瓶二锅头陪我一醉方休。我上大学的时候,每天一个电话叮嘱我要洁身自好,不许出去鬼混。这男人是我爸,是我从小到大最大的依靠,是我的英雄。如果有谁敢说我爸一句不好,我就要上去和他打一架。
防盗门突然开了,爸爸喝的醉醺醺的,和一个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我急忙走到爸爸旁边,想扶他回屋休息。“没有用的,你根本碰不到他。”
爸爸把这个年轻男人扶到沙发上,开始脱他的衣服,年轻男人也迫不及待地解开爸爸的腰带。很快,两个人就赤身裸体了。他拥吻着这个男人,走到了他和我妈的卧室,“碰”的一声关上门。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心里的一颗柱子瞬间崩塌。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发呆。
这时,家门又开了,妈妈拎着刚买的菜进来了。看她的表情,此刻心情还不错。我回过神来,我应该立刻带妈妈出去,以她那刚烈的性格看到这种事,不是杀了我爸就是自杀!可我却根本无能为力。
妈妈把菜放到了厨房里,回到客厅,注意到沙发上的衣服。她皱褶眉头喃喃道:“这个挨千刀的,又喝多了吧。”说罢,她走到了跟前,收拾沙发上的衣服。她很快发现沙发上的衣服不止一身,快步走到他们卧室门前,推开门。
我也紧跟着妈妈,走到卧室的门前,看到妈妈两眼噙着泪,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卧室里,那个男人赤身裸体地趴在爸爸身上,身体一动一动。这时爸爸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妈妈,含糊不清道:“死老娘们儿,你出去,把门给我关上。”
她没有说话,抽泣着跑到厨房,拿起菜刀照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鲜血喷涌而出,那一刀挥得太干脆,毫无留恋。“不!妈妈!你不要这样!”但是于事无补,那鲜血还是止不住地流淌着。
我再也受不了这个刺激,夺门而出。但我没有觉察到被我的手渲染成黑色的门把手,还有我脸上的笑容。所以门外不是楼道,而是手术室外。我看到我自己和妈妈站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我意识到了不对道:“这是什么意思!”
“额,抱歉,忘了告诉你,推开门,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这时,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夫推着爸爸走出来,白布盖着爸爸的脸,“对不起,患者的几根主动脉已经完全堵死了,送来的也太晚,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已经哭不出来,坏消息接踵而至,打击着我的神经。我感觉自己像个行尸走肉,完全的没了知觉。
我木讷地走出医院的大门,也不知道怎么来到了操场上。我看着这些自己的同学欢笑打闹,竟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些人和我是一个世界的人么?
我四处张望着,突然看到了不远处自己和挚友阿坤坐在一起正聊着些什么。阿坤是此刻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人了,我真怕再失去他。我走过去,刚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阿坤,我想对你说件事,不过你要发誓不能对别人说,不然我真的完了。”
“什么事那么神秘啊,你说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爸出轨了,而且是和一个男人,和一个男人!我从没觉得同性恋有多么的难以接受,但是他既然是同性恋,那我和我妈到底算什么?掩饰他是同性恋的工具?”
“听我说,兄弟,虽然我无法设身处地的了解你此刻的感受,但是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希望你……”
“我妈也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额……阿阳,你千万别想不开,你至少还有我,我们是亲兄弟。”
坐在那里的“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泪水,紧紧地抱住了阿坤,大声地痛哭了起来。我还有阿坤,我们是亲兄弟。他永远不会背叛我,我也永远都会信任他。
我擦了擦泪水,眼前的场景变成了学校的厕所里,阿坤和另一个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在边抽烟边聊天。
“阿阳他爹是个同性恋,你知道么?”
“真的假的啊?你咋知道的?”
“他自己跟我说的,还能有假?”他在炫耀着自己得到的一手情报。
“那我就不明白了,他爸是同性恋,那咋还跟他妈结婚呢?咋生的阿阳?”
“那谁知道去,阿阳兴许还不是他爸的儿子呢,没准儿是他妈和别人生的?你看看她妈妈那么漂亮,追求者肯定多了去了,说不定……哈哈”
我那么信任你,呵呵,可以的,我就应该把你的嘴巴缝上,哦不,我应该把你的舌头剪下来,看看是不是比别人的长!果然啊,这个世界他妈的没有谁是可以相信的,全都是肮脏的臭狗屎!
门子呢?哦,在这里,让我推开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脸上的笑容愈发自然,像个绅士一般优雅地握住了厕所的门把手,而从我手心里散发的黑色迅速吞噬着厕所的门。
我来到了学校的后山,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我看到了阿坤,他用一条两根手指那么粗的麻绳系在了一颗大腿粗的树干上。原来这家伙是自杀,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凳子呢?不是应该在脚下放一个凳子,然后把绳子套在脖子上再踢开凳子么?我正想到这里,阿坤猛地跳起,把脑袋扎进了绳套中,真不愧是我们篮球队里的主将,弹跳能力一流。
我的天,这是一个活扣,越挣扎越紧,这家伙死的还真是坚决,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连死法都充满着勇气。他几乎没怎么挣扎,直到死亡,手都没有去拉那根吊着的绳子。
我走到近前,看到他向上翻着的眼睛,和吐出来的舌头,这个样子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吊死鬼。
好了,从这一刻开始,我杀死了所有想杀死的人,也没有什么亲人了。
“我可以再许一个愿望么?把我也杀死吧,或者你现在让我出去,回到我的房间里,我自己解决。”
“原来你一直以来是这么骗自己的。”
“嗯?”她再说什么?骗自己?我还有什么好欺骗自己的?
“为什么他们的死法不一样?不是一起出车祸,或者跳楼?”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不一样!这一切不都是你安排的吗?你为什么不让我亲手杀了他们?我或许会更快乐也说不定!”真该死,这很重要么?我大声的咆哮着。
“阿阳,你仔细想想,你爸死的时候,为什么你妈妈和你一同站在手术室外?你妈妈不是割腕自杀了么?”
这个声音充满着魔力,把我带回了那该死的记忆当中。
“是啊,我妈妈没死,那割腕死的是谁?”
“是阿坤的妈妈。”
“阿坤的妈妈……”我喃喃着,一瞬间似乎抓住了什么,又好像没有抓住,我需要安静,仔细捋顺了自己的记忆,不然我会疯掉。
“小梦的出轨对象是谁?他长得什么样子?”这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强迫我去想下一个我不愿意回忆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我只记得他长的挺高挺帅的,他眉毛很粗,嗯,双眼皮,大眼睛,眼眼皮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阿阳,那不就是你么?”
“啊?”我女朋友和我自己出轨?这个逻辑很荒唐,但是仔细想来,那个男人不就是我么?那天不正是我去找她么?她穿得很薄,我责怪了她两句,把衣服给她披上……
“和你爸爸出轨的男人张什么样子?”他再一次打断了我。
“他……我只记得他很年轻……嗯……”
“那他们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你妈妈买的什么菜?”
“他们……”
“阿阳,你不要想了,你根本不知道,因为阿坤的遗书上根本没有写具体。他只是告诉你,他爸爸的出轨和她妈妈的惨死。”
“爸爸心脏病去世…阿坤自杀了…小梦来找我的路上……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阿阳,现在你什么都明白了,你应该振作起来!”
“我该怎么振作?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继续克死身边的人?还有谁能让我继续克?”
“你还有你的妈妈,难道你忍心让她一个人孤独终老?”
“是啊,我还有妈妈,我要照顾我妈妈,没了我和爸爸他该怎么活?”
“阿阳,你现在想起我是谁了吗?”
“你是小梦!”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坐在我对面的正是小梦,她比记忆中显得成熟了很多,脸上的稚气也荡然无存。
“小梦!小梦你没死?”
“阿阳,我没死,那天我只是暂时昏迷了,醒来之后你就疯了。”
我猛地站起来,想赶紧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她。这时候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野蛮的把我摁在了椅子上。
小梦示意他们没事,他们才松开我。我再一次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小梦,我和小梦都大哭起来。天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恨不得把她抱进我的身体,让她再也不能离开我。
哭了许久,小梦挣开我的怀抱,抽泣着说到:“阿阳,你松开我吧,我已经订婚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这才过了多久?她怎么就结婚了?难道我们的感情在她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阿阳,你听我说,五年了,你在这里呆了整整五年,我用这五年的时间在国外学习如何治疗你的精神疾病。你知道的,我家的经济条件根本不允许我这么做,是老王一直资助我,而代价就是等我治好了你的病,就和他一起生活。他是个好男人,对我很好,一直陪我等了你五年。”
“老王?那个干房地产的老王?他已经三十……哦不,已经快四十岁了吧?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
“他婚姻不幸福,早就离婚了。”
“没关系,小梦,你不必跟他结婚,我们是相爱的不是么?我家里有钱,他给你出了多少钱,我们还给他就好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当我说完这句话,小梦又哭了起来,我知道她并不想和我分离,她一定还爱着我。
她抽了抽鼻子继续说道:“阿阳,你爸死后,你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你妈妈卖掉了公司,卖掉了房子,就为了给你治病,现在你家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钱了,你好了就赶紧振作起来吧,照顾好你妈妈,她为你付出太多了。”
“……没关系,小梦,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挣钱还给老王,他不能强迫你跟他结婚的,对吗?小梦,小梦!”
没等我说完,小梦哭着就跑出病房,可我知道,那个拥抱过后,她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出院了,跟妈妈去了一个破旧的出租屋,她说那就是我们的家了。那天晚上,妈妈给我包了顿饺子,我们娘两聊到了很晚,之间有哭有笑。那晚睡去之后妈妈就没再醒来,她无疾而终,走得很安详。
与社会彻底脱节的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谁愿意帮助我,我终于走上了楼顶,迈出了人生最后的一步。
那一刻,我很清醒,我知道我们就要团聚了。
“大师,我爸爸的心脏病有办法吗?他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令尊大限将近,我也无能为力,但我有一法能让你们不必分离。”大师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一团黑气不安分地旋转着。
我颤抖着把手向它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