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井
井是古井。
井沿上勒着深深的绳痕。
这口井不知存在多少年了,挖井人也并没有留下名姓。只是听老一辈人说过,这,还是一口官井。
井是大地母亲的乳房。井用永不枯竭的乳汁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
井承载着人们深厚的情感。背井离乡,是漂泊游子对家乡的思念。“吃水不忘挖井人”是对前人的感恩。在西方文学作品里,井也频频出现。《格林童话》中经常出现在井旁玩耍的公主,《静静的顿河》中主人公说过这么一句有哲理的名言:“不要向井里吐痰,也许你还会来喝井里的水。”这些都与文学本身一样成为经典。
夏天,属于井的季节来了。
井边,槐树花开了,匝地的浓荫下,雪白的芬芳喷薄而出。光滑的井壁,摸上去是沁人心脾的清凉。
从早到晚,井边都是人。“啪啪”的捶衣服声,“哗哗”的水声,还有家长里短的说话声,井,也成了一个无拘无束的社交场所。
井水煮出的稀饭,有高绿莹莹的清香,消暑开胃。大太阳下,舀一勺井水,放开喉咙喝下去,凉意顿生。
冬天,井边也不寂寞。尽管井沿上挂着长长的冰溜子,透出寒气森森,可从井里打上来的水还是狐仙般的冒着热气……
井,也让不熟悉的人变得友好起来。记得我第一次去井边打水,水桶总是在水面晃荡,就是不沉下去。旁边的大人见了,手把手的教会我如何倾斜桶身,让水漫进去……
那时,城里每家都有个大水缸,用水要靠一扁担一扁担挑来。我小时候淘气,经常是父母辛苦的挑满了水缸,我将泥乎乎的小手伸进水缸……母亲一边抱怨,一边倒空水缸,父亲从门后又扛起了扁担……
那时,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夏天,堂屋放一个木盆,我就在这里洗澡。父亲喜欢将刚挑回的井水舀一瓢向我手上浇来。久而久之,我养成了习惯,一见到父亲伸来的水瓢,就开开心心的伸出手去。一次,或许是我的洗澡水凉了,父亲舀了瓢热水,准备兑进我的洗澡水里。我仍然条件反射的伸出了手。
嚎啕大哭声中,左右隔壁邻居都来了:用酱油泡、用冷水冲……好在水不太烫,我的手脱了层皮后,很快就好了。父亲为自己的粗心自责了好久。
成年后,一次和父亲聊起这件事,他居然记得清清楚楚。
自来水到家后,井边渐渐的人少了。
多年后,我想起这口井,回家时,找了很久,却没能找得到。井边是一栋栋新盖的楼房,已完全改变了模样。
记忆里的那口井,井边的槐花、夏天和冬天的风情,如画。井也一次次,闯进梦乡。(胡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