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接了个电话,走出房门来,对着瘫倒在沙发上的虎哥轻轻一笑:“辉爹打电话给我了,知道什么事情么?”
虎哥在玩手机,抬头看了看夫人的脸色:“不知道。”其实心里清楚,无非是“万物知时节,秋深谷满仓”。
大约是三年前,虎哥开始帮老丈人在朋友圈卖米。老丈人七十多了,却仍是闲不下来,一年还恨不得双抢才好。随着年岁增长,体力到底下降,可还是坚持要种一季稻。却又偏偏不满足自己的几分地,即便一季稻也总是在满足自家需要之余还多出几千斤来。每到这个时节,便是亲戚朋友开始吆喝卖米的日子。虎哥原来不管这些事情,只是有时候帮助拖谷去打米,然后帮忙送送就好。可是朋友圈一开,一天之内两千斤米那年便一抢而空。虎哥再挨家挨户送上门去,虽然啰嗦麻烦,终归助老人心意,哪怕是贴钱贴力,也是没有话说。
卖米便成了虎哥每年的任务。今年不多,只有千把斤。虎哥摸了摸自己日渐崛起的肚腩,心下颇有些踌躇。
今年米很好,但是卖起来有点像《缝纫机乐队》,因为去年的米种选得不好,去年的米是《煎饼侠》,朋友给面子卖得很好,也一再交代“煮饭时少放水”,总归还是不对很多人的胃口,以至于今年遭了报应。《乐队》死活没人看,米也卖得很慢。得亏同学朋友还算信得过,千余斤堪堪卖完,好似票房刚刚及格,不过总算品质还对得住观众。
卖完了就得送了。三年前虎哥还能单车直冲云麓峰,天天俯卧撑百把个,间天还能来个腹肌八分钟,六十斤大米蹭蹭地冲上七楼,除了裤子不争气垮掉之外,倒还能与老人谈笑风生,闲暇自顾。三年来诸事繁杂,断了运动,体型像平时扯淡时吹的牛一样膨胀,上得三楼,一个趔趄,右边肩上的三十斤就掉了下来,破了个口子,幸亏没漏掉多少。虎哥就坐在楼梯上,看着两大袋子和漏出的白花花的珍珠发呆。
想起前几天监督小蛇学习时静音看的一部意大利电影,《我的正妹教练》。又想起几天前看完的一本书,《乌克兰拖拉机简史》。居然都是讲叙老年人生活的况味。虎哥望着那些楼梯,不禁有些痴了。
虎哥是被那个电影的名字骗进去打开的,想看看那个正妹教练到底有多正。却不想是一部讲叙离异并不分居的老头心理医生的生活片。老头儿跟老伴分开却没有分家,只是把自己的房子隔成两边居住。老伴儿照常照顾他,帮他洗衣做饭,却又自去约会。这也许是夫妻间行到一定阶段最好的相处方式把。老头儿收入稳定,却是性格孤僻不合群,也不喜欢老伴儿老是出去约会,却又因为已分开无可奈何。如同鸡肋的老年生活,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直到身体出现状况,医生建议健身的时候,遇到一个年轻漂亮身材好,有个服刑的男友,还是个单亲妈妈的美女教练,一切都因为老头儿,或者说老男人对美女的天然无抵抗而改变了。其实老头儿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调侃着“你便睡在旁边好了,但你别期待我会有反应。”可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个美女拖进她一团乱麻般糟糕的生活当中。电影的结局倒是皆大欢喜,坏人变好,单亲妈妈生活改善离开,老头儿恢复功能和老伴继续幸福的老年生活。虽然充满了喜感,虎哥却看出一些些忧伤来。毕竟这只是回光返照的刺激,并不能真正阻挡人衰老的脚步。
至于《乌克兰拖拉机简史》,虎哥倒是推荐各位一读。作者用轻松幽默的笔调,讲叙了两个女儿与八十四岁的老父亲为了解救混乱中的乌克兰老乡而娶了三十六岁的带着儿子的年轻美丽的后妈所做的斗争。在大量细致,详实的描叙中,间杂了乌克兰与苏维埃与德国之间黑暗的战争历史,宏大悲痛的历史潜藏在琐碎细小的生活之中,让人长见识。除了东欧人那些复杂的教名,花名,昵称看得有点让人破碎之外,实在是一本好书。虎哥却对父亲的老年生活以及总是对年轻美女喜欢亲亲印象深刻。老头儿喜欢年轻美女,却总是会为此陷入一团天大的麻烦。意大利如此,乌克兰也是,中国难道就不同么?
是我老了么?虎哥想,为什么我关注的点都是这些?虎哥叹了一口气,用手抓紧米袋子上面摔开的小口子,继续把米扛上肩膀,开始剩下几层的攀登。
附记:米已售完,也算是对老人有了个交待。感谢各位同学朋友的捧场。大家基本上都是让自家老人与虎哥交接,虎哥其实很喜欢送到米后和各位老人一起聊天,感觉自己像那根穿起珍珠的线,穿起各位对自家老人的思念和牵挂。只是最近这根线有点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