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
住在北大朗润园的季羡林老先生,作为学者写成的那些专著,我们绝大多数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即使听说过,打算拿来一读怕也是读不懂的。但这并不妨碍文化人会把季老当做一面旗帜。因为读不懂的是他的专著,而更深刻却容易读懂的是他生命中的无数故事和人生态度。
有一年北大开学,一个外地的新生入校,拿着大包小包,走进校园后,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将行李放在路边,正在为难之际,见前面来一布衣老者,于是请求老者帮自己看一会儿行李,老人爽快地答应了。这位新生如释重负地去办各种手续,很长一段时间过后,新生回来,老人仍在尽职尽责地看守着行李,谢过,两人分别。
又隔几日,北大召开开学典礼,这位新生惊讶地发现,在主席台上就座的北京大学副校长季羡林,正是那一天为自己看行李的老人。
我一直不知道,那一瞬间,这名新生的感触是什么,但我想,对于季老来说,那件事已是很自然地忘记了吧?
多年以后,又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在季老和学生中间上演。
新学期,一群年轻的学子相约着在一个中午去朗润园看望季老,到了门口,却开始犹豫:正是中午时分,会打扰了老人的休息吧?于是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主意,众多学子用一根树枝,在季老家门外的土地上,留下各自的问候话语,然后欢快地离去。
这是我在北大听过的最美丽故事之一,而把这个故事上演给季老是一种后辈给前辈的尊敬。已经不太知道,年轻时的季羡林是一种怎样的性格,但到了晚年,季老总是平静的,即使在夫人和女儿相继去世之后,我见到的季老,依然没有把那份忧伤写在脸上,平静中有了一种对生命中酸甜苦辣滋味的超越。
但季老的内心真的是平静的吗?尤其在中国,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经历了这个百年。
听一位北大的朋友讲,在北大百年那一个喧闹的庆典之中,常常见到已是八十七岁的季老一个人在树林中或是未名湖畔,一坐就是几个钟头。
这个时候的季老是平静的吗?
启功
我们都习惯于把启功的全名理解成“爱新觉罗·启功”,但他自己却坚决不这样认为:“有人给我写信来,信封上写着:爱新觉罗·启功,那我瞧都不瞧。有的时候我告诉人说:查无此人。你要到公安部查全国的户口,没有一个叫爱新觉罗·启功的。”
我们习惯把启功先生理解为大书法家,但他自己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一位老长亲要我的画,他第二句话就说:你别落款,让你的老师给落上款。这下子给我的刺激很大,我这字不行啊!他不要!这样子我就发愤练字,干吗呢?就为在画上能题上字好过得了关,及格。多年以后,……书法家协会主席退了,我有事正在上海,协会缺席判决:让启功当主席,这下子又给我增加了一点儿虚名。事实上,我那字没当上主席时还好点儿,现在当上这主席,大伙都要求给写字,这一下子就成了大路货了,都是伪劣产品。”你看,启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