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是对人与物的状貌、色彩的形容。就人而言,丑即相貌难看。
《聊斋志异》中的美人“倾绝人寰”、“神仙不殊”,观之赏心悦目,近之如沐春风。但也有一系列不美的形象,特别是有几个外貌奇丑,然而品质却美得令人叹赏的形象,不仅内心非常的善良,还有一颗暖人的爱人,她们用自己的行为方式追求独立人格,能懂得自重,自爱,更能凭借自己惊人的毅力挑战着命运的不公,绽放生命最光彩的华章,如卷八《吕无病》中“微黑多麻”的吕无病,卷九《乔女》中“黑丑,壑一鼻,跛一足”的乔女,卷一《瑞云》中的瑞云“黑斑满布,丑状类鬼”。
依据此说法,周星驰电影中的“丑女”形象就沿袭了这一传统文化,他是以“丑女”小人物的形象的睿智与善良,来凸显美好人性,因为“丑女”的身上印刻着不放弃,不抛弃的向上精神与“笑中带泪”的不卑不亢。换句话而言,她们身上的品质是被当下之人所抛弃的,所遗弃的,以至于,她们成了一个精神的疗养室,能帮助人重新找到生活的希望与快乐,甚至迈入真善美的殿堂。
当然,无论是《百变星君》中梁咏琪扮演的纯洁真诚,敢于仗义执言,却是个其貌不扬的“四眼钢牙妹”、《食神》中粗鲁里流露出来的温柔和爱恋的面摊老板“火鸡姐”、《少林足球》中软弱骨子内表现出来的坚强和对美的追求做馒头的伙计“阿梅”,还是《功夫》里的“龅牙珍”,吝啬背后的充满侠气的“包租婆”,《唐伯虎点秋香》的石榴姐,以及《九品芝麻官》里面口舌如簧的青楼鸨母,等等,最后“丑女”终会变成“美人”。
这一转变,不仅仅是点缀影片最为出彩的笑料,也是观众的一种审美诉求,毕竟“一个人要能处处实行庄重、宽厚、诚实、勤敏、慈惠这五种品质,才能正确处理好自我与别人、个人与社会的关系,才能在实际上成为一个仁人。”
电影《食神》中性感长腿美女莫文蔚所饰演的相面女则以丑相一鸣惊人,“刀疤眼加上龇牙咧嘴的表情”使莫文蔚在女星扮丑的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片中,莫文蔚蹲桌子卷袖子擦鼻子,动作粗鲁之极,将周氏电影角色惯用的伎俩——挤眉弄眼、抠鼻孔、扭捏作态——使用得入木三分。最后,“火鸡姐”在片尾都通过整容等手段摇身一变成为美女,与周星驰所饰角色的爱情于是也将出现或者有了美好的结果。
事后,有人问其莫文蔚,怎么想着让自己“变丑”,她笑着回答,“一个女孩子所有可以变化的形象我都全变了,不能变的,不敢变的我也试了,就连别人想都不敢想、太夸张、太过分的,我都变了好几回,所以记者,观众,包括亲戚,朋友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你好能变呀!’听的多了,因而,这个字自己说来也特别精确。”
也正是因为“变”,才使得莫文蔚天生的那股气质凸显,让她于当年一举提名1997第16届香港电影金像奖、1997年第34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女主角。
在2001年的《少林足球》中,莫文蔚变成了赵薇。只是,赵薇太顾及自己的形象,不愿剃光头,就像当年《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巩俐不愿变丑一样,以至于,构成了一种蹩脚的光头形象,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可谓是影片的一个累赘。当然,这与其在本片中的“丑女”形象还是不同的,因为最后她变“美”了,而非“丑”了。
片中,大眼妹赵薇被他改造成浑身肮脏的街角馒头妹。从满脸暗疮脓包的“烂面造型”,流脓能够吸引苍蝇,到单眼皮小眼睛的“老土造型”,再到俗艳的“浓妆造型”,最后以少林的“光头造型”亮相,宫廷小燕子被他折腾得面目全非、变化莫测。
再者,在《长江七号》中的肥胖女生“美娇”,用小狄仰视的角度来表现其身材高大,又通过奔跑时地面的震动来突出其体重,很有表现力。还有另一种类型,如《功夫》中的龅牙珍,高颧骨凸脑门,长相不可谓不丑,偏偏一袭旗袍做风情万种状,恶心指数颇高。
最让人惊艳的是,周氏电影中男演员反串丑女的人物设置,这可以说是周氏电影人物形象塑造中一个颇为独特之处。也许单纯用女性演员已经不能够完全表达他心中丑女所要达到的效果,所以他大胆地启用男演员来反串“丑女”,搞笑效果也很突出,而且男性反串的荒诞效果恰好与周星驰电影“无厘头”的风格所契合。
以李健仁为代表,他在与周星驰合作电影中出演的丑女形象既有《唐伯虎点秋香》回眸一笑的桥头姑娘、《食神》中俏扮美少女挖着鼻孔大喊“食神”却被他一脚踢飞的制服女学生;在《大内密探零零发》中张牙舞爪以后宫佳丽三千之势逼迫皇帝悄悄落泪;在《国产零零漆》中挖着鼻孔吹嘘自己就是本地当红炸子鸡,他总是以细语柔声地翘着兰花指挖着大鼻孔的经典面目示人,成为剧中的喜剧元素。
或者是如《大话西游》中的至尊宝本来对青霞还有一定的好感,但在青霞被“移形换影”大法换入猪八戒体内时,她就马上从一个冷峻的仙子沦落为凶悍的泼妇,以至于让至尊宝呕吐不止。虽然在片中往往只有不到一分钟的出镜机会,无名无姓,只有一两句台词,却足已深入观众心中。
刘熙载曾说:“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火鸡姐”、“阿梅”、“龅牙珍”、“包租婆”、石榴姐、青楼鸨母等等,无一不是为了抒发作者的感情,寄托作者的理想,表达作者的情感,因为“心之所好,原不在妍媸也”。而由丑变美,又是现实生活中人们的一种希望,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者,面对着丑女,爱与不爱?是爱上她的外貌,还是爱上她的心灵之美,成了一个现实的秤杆,孰轻孰重,也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