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游
最初决定到乌镇是因为一张民宿的照片里,东栅一间装点成木屋样的住所。我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但对于温厚的原生态和拿腔作势的仿造风往往不太能区分开,仅凭一张照片就推翻了其他的出行计划来到了乌镇。照片可以拿腔作势,乌镇不会,尽管西栅商业气息浓厚,却是对游客极大的迎合,为了赚钱不假,倘若真的原汁原味恐怕又不会有多少人喜欢了。就像外国人喜欢吃改良版的中华料理,而对正宗的通常不太感冒一样,不是所有的迎合都是存了坏心眼的,只是给大多数人创造舒服顺便拿些好处而已,这么一举两得的事情没有理由不接受吧。
然而,我还是喜欢东栅多一些。安宁,走在青石板路上,往来游客不多,商客也少,你不用把自己当做旅人,卸下花钱买服务的包袱,在微微细雨里,看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忙赶路。上着锁的灰色木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有人开了锁,又清清嗓子,你以为他要张口说话,他却一转身走掉了。没人多留意你,你像这镇上极其寻常的一人,于是深深的,想留在这里,做一日主人。
可主人呢?当朋友对第二天送我们到车站的旅馆服务员说,住在这里真幸福。她笑笑,说,一点都不幸福。很重的南方口音,说出来却斩钉截铁的决绝。我们每个人都这样,在一处活得久了就生出倦怠,不管生活是安逸的还是忙碌的,当前都让人咬牙切齿的放弃不下又放心不下,去到别处体验下当那里的主人,便有一种生活随之变化的错觉,尽管很短暂,却真实,也刚好能填补心里那点不知所以的空缺。
到乌镇的第一天进到景区里已是傍晚,刚好看日落余晖下挂着红灯笼的屋檐与河面上自己的倒影相映成趣,这样的对视下,一望千年生死相恋,河水枯,小桥断才敢与君绝似的暗暗缠绵,且愈晚这恋愈深。等到灯火通明时,人和景都热闹起来,坐在邻水的餐馆里吃一顿才好。一边饮茶,一边看游船穿梭而过,有人唱小曲,倒不见得多好听,可是腔调在,南方特有的细腻全在于此了。婉转的调子行在婉转的河上,那波光粼粼是歌声挑逗出来的激动吗?
第二天下雨,在东栅附近游荡,潮湿的天气里青苔的味道更重些,同伴总想着把青苔挖走一些带回家种到花盆里。我对她的这种癖好丝毫不能理解,不知她是对青苔热爱,还是对这里青苔生长的姿势情有独钟,总之,微微细雨下的石板路,在一隅里窥望人们的青苔,褪去五一过后游客如织的人潮,方能显出本色。我愿走成一个背影,在微蒙的细雨中,擎起一把油纸伞。
杭州游
杭州我已是第二次来,一别七年,再次踏上杭州的土地,这里的人还是依然的热情。是游客还是主人大概能从人的神色里看出来,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人过来搭讪,告诉你要去哪里玩,该怎样走,那种热情的尺度刚刚好,不会惹人讨厌,让人感觉亲切的温度,尤其是站在路口茫然不知所措时,这样的打扰便如同解救,带我们到达想要去的地方。如果说在乌镇想要做主人,在杭州,最好做个客人,享受城市的风光,也享受这风光里杭州人对游客的讨好。这让我不得不承认,杭州人对自身旅游城市的定位有清醒的认识并且贯彻到灵魂深处般的自觉,每个人都是称职的导游。相比之下,同样是旅游城市的大连,却没那么自省,从城市的文化底蕴来讲,大连自然无法和杭州相比,多年沉淀下来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气质甚至在路边每一棵老树上都能体现出精髓。大连是个年轻的城市,浪漫这张牌拿得好却未必出得好,如何让自己城市的魅力可持续的发展下去,大连人好像从未认真的思考过,更缺少主人翁的责任感。旅游产业日现颓势更显得有些不思进取了。
杭州的宋城貌似是近年发展起来的旅游项目,景区很大,进门以后就有穿越的感觉,不仅景区建设仿宋,连景区里的工作人员也穿的宋服,更有服装免费提供给游客体验古装下的角色扮演。这样建筑景观和人文景观同管齐下的妙处就是可以充分满足游客猎奇的心理,看哪都是新奇的,连自己都是新奇的。在景区里购物要使用交子,想要买东西须得先用人民币换些交子使用,这种体验颇像小孩子们玩的职业扮演,却又不幼稚,堂而皇之的玩,名正言顺的买,不亦乐乎。
压轴还属宋城千古情的大型表演,号称中国三大明秀之一的宋城千古情演出确实震撼,光影舞美运用得淋漓尽致,篇章设计得恰到好处,有南宋盛世时的歌舞升平万朝来賀,也有遭遇外敌入侵时的金戈铁马誓死卫国。岳飞当然是跳不过去的重墨渲染。之后是西湖旁的佳话断桥相会,千古的奇恋双飞化蝶。舞蹈,杂技,吊在威亚上的人飞来飞去,电光石火,快马奔腾,实景演出让人无法分心,全场时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我很俗气的粗略的统计了一下,这座无虚席的大厅,每人平均票价按250元算,一场下来收入不菲,更何况同时有四个大厅演出,也难怪演员们全力以赴精神饱满。这也不全是因为钱,人都有展现自己的欲望,有那么多人看,当然会展现最好的自己,精神和物质双双收获,观众和演员都是满足而有获得感的。
杭州第二天去了九溪。这地方来过,景色依然,入了林荫路清爽不少,微风拂起长发,赶走人心里的倦燥,潭水满映山林的景色,让人越看越爱看。我最喜水里倒影和地上景物真假虚实的互相照应,像一个人的生命般看不透,又引人琢磨,所以,无论到哪,只要有水,必要照下来水中和水上的虚实结合,如同一个人在跟自己的命运打招呼,问声你好,两不亏欠。
晚上和同学吃了顿饭,相坐而谈,互相问下近况,话题又自然拉回到从前上学的日子。两个人都自认当年好傻,一个人的成长是心智成熟的过程。我想我们对于自己当年的傻都怀有特殊的情绪,有因傻而起的不可描述的自我尴尬,也有因傻而觉的青春纯真。除非身处闭塞音信不通的境地,人的眼界开阔后都会对曾经的自己怀有痛惜和嘲笑之意,然而这痛惜和嘲笑也是善意,人在相当的年纪做合适的事情,我们那时不犯傻现在哪还有机会傻?又或者在生命尽头的那天回望一生的路,发现自己居然蠢了一辈子,这证明自己在不断的进步与觉醒,又有什么不好呢?可我更愿意活在无知无觉中,更容易幸福不是吗?
两个人许久未见说不上是畅谈,偶有话题中断空气凝结的尴尬,我还是那个不善言谈只爱动笔的女子,更愿意回到当年那个年纪和他聊聊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之类,这于现实生活并无好处,更显脱离实际,可我感到身心愉悦。
相聚时光短暂,隔天上午机场道别,要和杭州这个城市说再见了。做了很好的一次客人,在各自的身份下,我和杭州都是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