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写姐姐,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又是心头一直牵挂着的,难以下笔,害怕回忆。
姐姐长我四岁,大姨家的孩子,从小我就是粘着她,她去哪儿,我去哪儿,直呼“姐姐”。
她上小学的时候,我还是到处跑的傻小孩,她开始在外婆家教我写字——阳光的午后,她在门板上用粉笔写好字,一遍遍教我,常有我一直念不出来的文字,她就会很懊恼,一副小老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后来,她带着我看电影,教我 唱粤语歌曲,扶着我骑自行车……她是我的小小启蒙老师。
等我上小学的时候,唯一一次被登上校报的文字就是我二年级时描写她的,不是很记得语句了,只记得“长长的头发,红红的脸蛋,浅浅的酒窝,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在我眼里,姐姐从来都很健康,很美,因为从小“红红的苹果”从来都是用来形容她的脸蛋的。一到放假,我就住到姐姐家里,一起打地铺,我每天睡懒觉,她总是用无印良品的歌曲唤醒我。
初中的时候,有一篇周记让老师很感动,也是描写姐姐的,当时她要离家出外读书,我帮她搬行李上车,那天细雨绵绵。“回去吧,好好读书。”眼眶湿了,尽管离得不远,但是我们再也不能朝夕相处了。
高中的时候,没有写过姐姐,学业忙了之后,和姐姐的联系也没有以前那么多了,偶尔打打电话,周末聚一聚,姐姐已经工作了,忙了起来,我也在为高考奋斗,但每次大姨都会把最新的消息告诉我,也带回她给我的话:“要读大学”,她一再强调。印象中,她的工作环境一般,我眼前总是浮现她工作的样子,觉得她很辛苦。
上了大学,我在离家更远的城市读书,姐姐跟我聊的反而比之前多了,她说想来看看我的学校,想我假期早点回去,她打电话给我,发信息给我,和我说她的近况,听我聊我的趣事。
2008年年底姐姐结婚了,可是新婚宴上却没有我,爷爷的去世,家乡的风俗,喜事丧事不能凑在一起,于是,我在她一生最美的时刻,却不在她身边,遗憾,既是她的,更是我的。
婚后,由于身体的原因,姐姐只在姐夫店里帮忙,她渴望学多点东西,于是我们在QQ上聊天,打电话多了,可以感觉到她有许多困惑,许多烦恼,只是对不起,实际上我并不能帮到她什么。姐姐的QQ名叫“顺其自然”,我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只是为什么我总是这么为她感到悲伤呢?
2009年夏天,姐姐生病了,而且非常严重。我立刻打电话给她,她当时还在一般病房里,“没什么,就是浮肿而已。”“挺闷的。”她故作轻松地跟我讲。可以想象,在冷清的医院里,她感到有多孤独,没有人能陪伴她一整天,姐夫总是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大姨整天整夜照顾她,她心疼,心里也不安。“能早点出院就好了。”后来她发了信息给我。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我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
可是,一个星期后,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姐姐反而住进了重症病房,每天只能靠氧气罩来保持呼吸顺畅。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到底在工作的时候,她的身体受到了多大的损害?我一直不明白,也接受不了。从小到大,都是姐姐在照顾老是感冒,病怏怏的我,怎么病魔会这样无情?
一个月后,病魔真的无情地带走了姐姐,也带给我们全家人巨大的伤痛。她走得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我未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成为终身的遗憾。至今我都以为她还活着,只是我们相隔甚远,无法见面和联系。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寒冷,格外漫长,家族中的悲伤如同冰窖,将每一个人冻住,蔓延开的伤痕刺痛每个人的心扉。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听歌、不敢看电影、不敢去走家乡的小路,因为到处都是我们小时候的记忆,那是我们共同成长的痕迹,不想触碰,不敢回忆。
那一年的秋天,我做了新的决定,没有北上读书,还是留在南方读研究生,只想离家近一点,只想替姐姐多照顾家里人,从小都是她在承担长孙的身份,此后就是我了。
如今,距离姐姐的离开已经八年了,我已过了她当时的年纪,但对她的思念却从未减退,太多记忆都在脑海和心灵深处某时某刻会触动我。她带给我、教会我、启发我的点滴早已汇入我的生命。我始终相信所有离开我们的亲人并未真正离开,他们都化为宇宙中的星星,化作我们生命中的印迹,伴随着我们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