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雪回到黄掌柜家,下午客一走便把两百块银元细数交给黄掌柜,黄掌柜那天晚上也没与夫人商量就收了彩雪为干女儿,解除了彩雪丫头的身份,彩雪谢了又谢,婚嫁的事全凭爹娘作主。
德意在新房子地上烧着柴火,增加室内温度,驱赶屋内的湿气,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必定要亲力亲为。
德勤嫂见德意房子盖好,趁热打铁地来磨黄掌柜,黄掌柜说好事多磨,慢慢来,不要超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合了男女双方生辰八字,把婚期订在了正月初九,德意用红纸打好包封,又到黄掌柜家送日子。
冬至节已过,白天大太阳,晚上冷得盖大棉被,清早起来地上的枯草上蒙上一层银白,太阳光线照在大地上,银光闪闪,溪水小的不能再小,凉的不能再凉,清的不能再清澈,朝霞映在溪水中,尤如烧溶的钢水,流动着火红。
德意在不停地烧着炭,中午一般不回家,只在炭窑烧火处煨红薯,渴了喝溪水,那天在炭窑不远处发现一棵直径四五十公分大的漆树,从家后砍了根楠竹锯了两截,中间打通,带了锉刀来放漆油,如能装满竹筒能有六七斤。
山里人家背靠大山,山中很多可收采的食物药物,一般有粮食吃时不会去动用大山里的食材,大山像山里人的仓库,用不完采不绝。
德意忽然想到那口放野猪的破窑山边悬崖下有一桶蜂,忙于盖房没有去收蜂蜜,第二天带上侄儿,拿着木盆,提着竹筒去采蜜;顺带挖了路边一株怀山,怀山叶片几乎干枯,藤蔓上还结着三辩圆弧谷黄色果实,怀山挖出来二十几斤,木条梱绑,掮回家。
下午带侄儿到山顶上观察鹧鸪会在什么地方停歇,到了晚上,轻手轻脚走到鹧鸪停的树枝上,鹧鸪停了一排,因为天黑即使听到有响动也会闷着声不乱飞,因为她们在黑夜里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再说天气一冷,喜欢群居相互取暖,会在树下的枝桠上躲避山里的山风,德意从父亲那里学到这种捕鹧鸪的方法,屡试屡中;今夜便是好收成,有八只鹧鸪在树上,他在八只鹧鸪中间轻轻抱了两只给侄儿,侄儿把鹧鸪放入竹篓闩好,那六只鹧鸪又并排挤到一起,德意又从中间抱了两只,如此往返四次,那八只鹧鸪尽收篓中。
天上下着小雨,山上的炭窑封了火,德意帮德财织着竹器;德意每天总能找到自已要做的事;雨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半夜里唦唦唦地下起了米粒雪籽,天未亮,地上一层白,天空飘着雪,等到天大亮,整过大山茫茫一片,与天紧连成一体。
大雪下了一整天,南方的雪不与北方争雄,第二天出大太阳,山风绕绕,雪水成冰,屋檐下从杉木皮上吊着冰冻管,一排三十多米,冰冻管中午还是十几公分,到了太阳下山,已经有二十几公分长,一眼望去好象屋檐下的冰帘,十分壮观。
雪未融化,雨加着雪又是两天,把大山到处都封住,冰山雪海,唯有溪水在冰雪的夹缝中依然潺潺流淌。往年的雪会下一到两场,时间没这么长,雪也没这么大,今年这天气是怎么了?
雪封山六七天,逐渐融化,天上灰濛濛,山中动物要到处寻找吃的呀,德意用稻草绳绕着脚上棉布鞋,挎上背篓带上柴刀上山而去,深山的大树下没什么雪,树上的雪遮挡着阳光的光线,地面与树顶的雪之间形成一片很大的空间,空间就象山里的温室,这个季节木耳,香菇很多,还有那朽桐木上的雪菌;德意上山只为寻找这些山珍而来,他不去捡,山中的野猪和其它动物也会拱掉,捡的过程中能经常碰到山里的野兽。
雪在融化,地上到处是一股树叶沤烂的味道,当德意经过破窑洞时,听到杂乱的声音从破窑方向传来,轻轻走到窑口,好家伙,那头自家的母猪带着七头花小猪在窑洞里,他来不及多想,把身上的装野菌的背篓堵住了窑口,窑边找到了那块栅栏板,抽出篓用栅栏隔开那些猪,用两根木棍顶上去;看了看天色还早,回家煮了半锅稀饭,约德财一起来喂母猪,德财嫂听说母猪回来,很是高兴,抱了两把干稻草跟在后面。
那母猪跟野猪牯私奔后,母猪跟不上野猪的脚步,生活习性也不如野猪,慢慢分开了,母猪每天自己觅食,五个月后一胎生产下八头杂种野猪,七生八死,才几天就病死了一头小猪崽,生下猪的母猪在山中无处安身,回过头来找到这口破窑挡风避雪。
大山里有种说法,天养野猪,自生自灭,野猪生下来就会走,而且走得特快,走的快主要因为逃命,为生存寻找食物。
第二天德意和德财从破窑顶下去把野猪崽一头一头抓到猪篓里,又把母猪赶回家,依然住在以前母猪住的地窑中。
彩雪这边,黄掌柜交待夫人要象嫁自己闺女一样的规格,黄夫人因操办了一次,也就熟门熟路,找到嫁女儿的出嫁物品清单,被褥棉絮两床,被里,被面两套,枕头两个,枕巾两块,洋脸盆一个,洋膏两砣,梳妆台一个,妆奁一只,洗脸架一个,八角箱两对,马桶一对,洗脚盆一个,方凳八条,八仙桌一张,太师椅两张,矮方凳两张,摇篮一架,蒸饭的木甄一台,饭碗,菜碗各两仝,洋火盆一个,洋纸伞一把,洋酒壶一把,酒盅一套,茶壶一盏,茶具一套写了满满一张红纸,油漆的都漆成枣红,漆不了的贴上剪纸,黄夫人一一操持,不敢有半点懈怠。
彩雪在德意家呆了二十多天,知道山里情况,到镇上买了半斤莲蓬籽,订了枣树,梨树,石榴树,橘子树,柿子树苗,一样两三棵。
小年时德意来过镇上一次,提个小鸟笼子装了一对鹧鸪,包了一包野香菇,几根怀山,两竹筒老玉米烧酒,一竹筒蜂蜜外加一只腊野鸡,算是给黄掌柜辞年,黄掌柜还了两斤白糖,饼干和一梱红薯面。
大年初二上午,黄掌柜的店还没开门,门外鞭炮响了一阵,打开门见是德意,提着东西来拜年,黄掌柜很是高兴,热情,邀德意进屋,全家人都来向德意问好,德意向两个弟弟打了包封,嘴里说着吉利祝福语,彩雪见到德意也不象刚认识时那么拘束,向德意打听哥嫂是不是很好?侄子侄女是不是长高了?母猪带的猪崽如何?总之有问不完的问题,聊不完的话语。
午时刚过不久,门外又是鞭炮声大作,大家在疑惑之中,从鞭炮的云雾中只听到一声“爸爸,我可想死你们了。”,黄掌柜的女儿倩莲走了进来,倩莲向父亲继母道个万福,倩莲丈夫也跟在坐的一一作揖,回头令后面的挑夫将拜年的年货放在一边,转过身来又是问安问好。
倩莲走到彩雪面前说了两句什么,便拉着她进了里屋;黄夫人在厨房忙的不可开交;黄掌柜两个儿子很乖巧地在小楼里看书;黄掌柜陪着田贵和德意,将双方介绍了一番,便问起田贵去年的收成如何?田贵将田里地里的收成说给黄掌柜,又说去年比前几年的收成稍好了一点,明年该怎样打算计划细述一番。
德意坐在一边听得很是入迷,原来德意只是每晚想明天做什么?后天做什么?这个月做什么?这个季节做什么?从来没想过要做到什么样子,什么效果,什么成绩,听到田贵一席话,如从小路上走到大路上,豁然开朗,一下心思宽了起来,德意就在想今年要怎么安排计划自已。
这时黄夫人问黄掌柜:“当家的,饭菜己经备好,酒己经温好,是否??”,“好好好,马上叫倩莲,彩雪,睿文,睿武来吃饭。”,夫人一边收拾桌上的茶杯和托盘,又从厨房一个菜一个菜端出来,满满摆了一大桌,八口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笑声满屋。
倩莲知道彩雪也要嫁人时,心里也蛮高兴,故意调皮地对着德意说:“德意呀,彩雪原是我陪嫁丫头,出嫁那天和我一起中午遭了抢劫,第二天又遭你这位小子劫了色啊”。
嘻嘻笑了两声,又对着德意打趣地说道:过几天我回门去婆家我是要带彩雪走的,你家母猪找到还得了七头猪崽,还想娶我妹子,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让你全占了去。
德意看着倩莲笑,也笑道:姐姐和姐夫莫不是想赖在岳父家白吃白喝几天,看着彩雪当新娘,送了彩雪上花轿再回家。
倩莲接过话来:德意你好抠门,难道就不能让你姐姐姐夫送彩雪到你家,还怕多了我俩这双碗筷不成。
那里的话,今天不碰上请都要去请,彩雪这边又没什么亲人,那不是上席都得空着。德意看了下睿文睿武又说道:两位弟弟年纪尚幼,虽可坐上席,但毕竟要靠姐姐姐夫去主事。
两人一来二去伴着嘴,黄掌柜将德意拉过去如此如此交待一番,德意又向大家辞行。
山里人婚俗不是一家的事,是一族人的事,操办起来全村男女老少出动,他们认为人多热闹,互相帮衬应该;谁家有事借些锅勺盆碗,几条凳,一张桌子,是主家看得起,自家还粘了喜庆,腾出时间,组成料理协会,具体分工合作,让事情达到圆满状态。
(待续,更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