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缓缓响起,干干净净的萤光玻璃沙盘,艺术家随意撒上几把沙,指掌,在沙盘上滑移,勾勒出线条、形状。转眼间,月夜星稀,山峦显现,一条小路通向远方;又一瞬,一对恋人依偎在路边长椅,倾心交谈。一幕接着一幕,艺术家用沙子和舞动的双手,让两个相爱的灵魂和他们之间的美丽故事,在沙盘上展开。
所有观众都伸直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萤幕上的沙盘。他们沉浸在沙画里的悲欢离合,表情随着画面时而凝重、眼泛泪花,时而轻松、微微一笑。然而,正当所有人如痴如醉,音乐突然转折,艺术家张开十指,像魔鬼的爪子,把画面抓乱。
美好世界瞬间满目疮痍,支离破碎。
艺术家残忍地在沙盘上胡推乱抹,画面再也看不出秩序,最后,他飞快把沙子大片大片的抹去,直到萤光沙盘上干干净净,一片空白。
观众长大嘴巴,呆若木鸡,仿佛灵魂也随着沙子被收走了。
这样的结局,观众无法接受!!
动人的故事怎能如此戛然而止?最后留在沙盘上的,为什么不是一副美丽的图画,而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难道,人生就如这沙画,再美轮美奂,最后不过是沙子收起,什么都不存在?
沙盘从一片空白开始,以一片空白结束。若只看开头和结尾,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任何东西值得驻足流连。没有存在就没有意义。然而,当人看过沙盘上曾演绎出的图画故事,就再也无法对结尾的空白无动於衷。既然有了那么美丽的图画,怎么不把它留下?至少也该拍张照片,镶起来供以后欣赏。
就这样以空白结束?太荒谬!!
如果注定首尾是一片空白,那么中间就不该有什么图画。艺术家到底在做什么?他是不是疯了?
诗人,若丟了所有的诗稿,心该如何平复?用尽一生的情感写成诗歌,若不能让它存到永远,他宁愿从来没有写过诗。
生命呢?出生之前,世界没有我们。历史的故事,我们怀着超然之心阅读。然而,此刻活生生的我们,若想像自己从这个世界悄然消失,以后无人知晓,无人纪念时,内心必怅然若失。生命真的就只是昙花一现,只是过把瘾就死,然后我们连同我们的故事,如《百年孤独》的结尾一样:从世人记忆中根除,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这——真是生命应有的结局吗?
这样的结局,我无法接受。
自然万物,绚丽多彩,然而它们都有衰亡之时。脚下的大地,头顶的星空,终有一日也会化为宇宙尘埃。我苦思,既然一切终将归于起初的混沌,为何这世界在首尾的混沌之间,如花一般夺目地绽放?难道上帝就像那个在沙盘上作画的艺术家?
可是,这自然世界如此复杂,又如此有序,从浩渺的宇宙到微小的原子,无不透露出那位造物主超绝的理性与智慧,他,怎会像那个沙画艺术家,让一切都归于徒然,失去意义?他,怎会造出寻找意义的人类,却把他们安置在没有意义的世界里,让他们和世界一同毁灭?
不,这样的造物主,我无法接受。
或者,是我错怪了上帝,没有明白他的心意?
翻开圣经,我寻找答案。旧约中有传道者的话:“上帝造万物,各按其时成为美好,又将永生安置在人心里。”新约中有耶稣的话:“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若是没有,我就早已告诉你们了,我去原是为你们预备地方去。”
莫非人是为永生而造?
人生的结局不像云雾,稍事绚丽就消散殆尽, 如果没有永生,如果没有意义,上帝不会让人生出寻找意义的心,不会把对永生的渴望放在人心里。
肉体的结局,并不是灵魂的句点; 生命的故事,不是从无到无,而是从爱到爱。上帝在爱里创造了人,还要把人引导回到他的家中,与他永远同在。
啊!一定如此!
只有这样,一切才不是徒然。只有这样,他才让人的生命尽情地绚烂,尽情地美丽。那么,这样的生命,这样的结局,我可以接受。
不,不是可以接受,而是满怀感恩,热烈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