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故事206
齐国的相国庆封,自从独揽政权,越发荒淫放纵。一天,他到卢蒲嫳家中喝酒,卢蒲嫳让妻子出来敬酒,庆封见色起意,喜欢上了这个妇人,便与她有染,索性把国政交给儿子庆舍,带着妻妾财物住到了卢蒲嫳家。庆封与卢蒲嫳的妻子同宿,卢蒲嫳也和庆封的妻妾私通,双方达成了默契,肆无忌惮。两家妻妾,有时聚在一起饮酒作乐,醉后胡言乱语,侍从都不敢作声,庆封和卢蒲嫳倒是毫不在意。
卢蒲嫳向庆封请求,把兄长卢蒲癸从鲁国召回来,庆封同意了。卢蒲癸回到齐国后,庆封让他事奉自己的儿子庆舍。庆舍力气很大,卢蒲癸不仅勇猛,而且善于逢迎,所以庆舍宠爱他,把女儿庆姜嫁给了卢蒲癸,两人翁婿相称,感情更加深厚。卢蒲癸一心想要给齐庄公报仇,苦于没有同心协力的伙伴,便趁打猎之机,极力夸赞王何的英勇。
庆舍问:“王何目前在哪里?”
卢蒲癸答:“在莒国。”
庆舍派人把他召回齐国。王何回来之后,庆舍对他也很喜爱。自从崔杼、庆封作乱,杀害了齐庄公,他们恐怕遭人暗算,进出都由亲近的武士执戈在前后护卫,形成了惯例。庆舍因为宠信卢蒲癸与王何,就用这两人执戈护卫,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齐国朝中有个规定:卿大夫给公家办事,公家都要供应膳食,标准是一天两只鸡。当时,齐景公爱吃鸡脚,公卿家里纷纷效仿,都把鸡当做上等食材,鸡价上涨,御厨按照原先的经费去采买就不够了,于是向庆氏请求增加预算。卢蒲嫳想让庆氏不得人心,就劝庆舍不要理睬,还对御厨说:“供应的食物由你自行决定,何必非得是鸡呢?”御厨就偷偷用鸭子代替了。上菜的仆役认为鸭子不属于朝廷供应的膳食,私自把肉给吃了,只留下一点汤水。
这天,大夫高虿(字子尾)、栾灶(字子雅)过来吃饭,见午餐没有鸡,只有一堆鸭骨头,气得火冒三丈,说:“庆氏当权,连伙食标准都给减了,居然给我们吃骨头,这也太怠慢了!”拂袖而出,饭也不吃了。高虿要去责问庆封,栾灶把他劝住了。
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庆封,庆封对卢蒲嫳说:“子尾、子雅对我有怨气了!该怎么办?”
卢蒲嫳说:“他们有怨气,就把他们杀了,怕什么!”卢蒲嫳告诉了兄长卢蒲癸。
卢蒲癸与王何商量说:“高、栾两家与庆氏有矛盾,可以利用他们,助我们一臂之力。”王何便深夜去见高虿,诈称庆氏打算进攻高、栾两家。
高虿怒气冲冲地说:“庆封和崔杼一同谋杀了庄公。现在崔氏已经被剿灭,只有庆氏在,我们应当为先君报仇。”
王何说:“这正是我的志向啊!大夫在外面起事,我和卢蒲氏做内应,还有什么办不成的?”
高虿暗中与栾灶商议,伺机行动。陈无宇、鲍国、晏婴等人,都知道他们的图谋,但厌恶庆氏为人专横跋扈,没有人肯告诉他。卢蒲癸与王何对进攻庆氏的事进行占卜,占卜的人献上卜辞:虎离穴,彪见血。
卢蒲癸故意拿着龟兆去问庆舍:“有人想要攻击仇家,占卜得了一个卜辞,请问是吉是凶?”
庆舍看了龟甲上的预兆,说道:“必能成功。彪就是小虎。虎和彪是父子,虎离开巢穴,小虎见到血腥,怎么能不成功呢?攻击的这个仇家是谁?”
卢蒲癸打个哈哈说:“乡野中的普通人罢了。”庆舍没有在意,就不追问了。
秋季八月,庆封率领族人庆嗣、庆遗,到东莱(齐地,今山东昌邑县东南)去打猎,也让陈无宇一同前往。
陈无宇告别父亲陈须无,陈须无对他说:“庆氏马上就要遭到灾祸了!你和他同行,恐怕会受到牵连,为什么不推辞呢?”
陈无宇答道:“我要是推辞,他一定起疑心,所以我不敢这么做。如果编出一个理由来找我,那我就可以趁机回去了。”便跟随庆封出猎。
庆封等人一走,卢蒲癸高兴地说:“占卜之人所称的‘虎离穴’,现在已经应验了。”打算在秋天祭祀的时候起事。陈须无知道后,害怕儿子与庆封一起受难,假称妻子有病,派人叫陈无宇回家。
陈无宇向庆封请求说:“我母亲病重,请允许我回去。”庆封为陈无宇占卜,把卦兆给他看。
陈无宇说:“这是死的卦象。下克上,卑克尊,恐怕我母亲的病不能痊愈了。”捧着龟甲大哭,庆封看他可怜,就让他回去了。
庆嗣见陈无宇登上马车,问他:“你去哪里?”
陈无宇回答:“母亲重病,不得不回去。”说完就快马加鞭走了。
庆嗣对庆封说:“陈无宇说母亲生病,大概是骗人的。齐国都城恐怕会有变乱,您应当赶快回去!”
庆封说:“有我儿子庆舍在,担心什么?”
陈无宇渡过河后,把船凿沉,桥梁拆毁,阻断了庆封回去的路。庆封毫不知情。
这时,八月上旬即将过去。卢蒲癸紧锣密鼓部署家兵,人人行色匆匆,有战斗的迹象。卢蒲癸的妻子庆姜看出情况异常,就对他说:“你有大事却不跟我商量,一定不会成功!”
卢蒲癸笑着说:“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为我出谋划策?”
庆姜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有智慧的女子远胜过男子吗?周武王有十位善于治国的臣子,武王之妻邑姜也是其中一位。为什么不能参与谋划呢?”
卢蒲癸说:“过去,郑国大夫雍纠把郑厉公要杀祭足的密谋,泄露给妻子雍姬,雍姬暗中通知了父亲祭足,最终让雍纠被杀、国君被逐,世人都引以为戒。我也害怕会遭到同样的结果!”
庆姜说:“妇人将丈夫视作天,夫唱妇随,何况还有国君的身家性命在内呢?雍姬被母亲的话所蛊惑,害了自己的丈夫,这是危害社会安定的败类,根本不值得仿效。”
卢蒲癸问:“假如你处在雍姬的位置,你会怎么做?”
庆姜答:“能跟丈夫一起谋划,就共同参与;如果不能,我也不敢泄露消息。”
卢蒲癸说:“现在,齐侯苦于庆氏专权,与栾、高两位大夫商量要驱逐你们庆氏一族,我也因此在做准备。你不要泄露这个消息。”
庆姜说:“相国正在外打猎,你们有可乘之机。”
卢蒲癸说:“我们想要等到秋祭之日行动。”
庆姜说:“我父亲刚愎自用,沉溺酒色,疏于公务。如果不故意激他,他可能不会出去,这可怎么办?让我去劝阻他,他被我一激,肯定会出去。”
卢蒲癸说:“我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你可千万别学雍姬去向庆家告密。”
庆姜离开家,告诉兄弟庆舍:“听说子雅、子尾将在秋祭时对父亲有不利的举动,你让他千万不要出去!”
庆舍发怒道:“这两个人真是禽兽,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谁敢对父亲图谋不轨?即使有,我又怕什么呢!”庆姜回去报告了卢蒲癸,预先做好了周密准备。
到了秋祭的日子,齐景公到太庙举行祭祀,大夫们都跟随在一旁,庆舍主持祭祀,庆绳负责祭酒,庆氏派家兵围成一圈,守卫庙宫。卢蒲癸、王何手持护卫的长戈,站在庆舍的左右,寸步不离。
陈、鲍两家的养马人善于演戏,陈氏、鲍氏就故意派他们在太庙附近的鱼里街表演。庆氏家的马容易受惊,家兵们都解下身上的甲衣,拴好马,坐在那儿喝酒,又到鱼里街看戏。与此同时,栾、高、陈、鲍四个家族的家兵都聚集在庙门外。卢蒲癸估摸时间,假称出去小便,到外面与这些人会合,约定秘密包围太庙。
接头完毕,卢蒲癸又进去,重新站在庆舍身后,把长戟朝下,倒过来握着以示意高虿。高虿会意,让随从抽出槌子,敲击门板三下。暗号一出,士兵们蜂拥而入。
庆舍吃惊地站起来,还没有离开座位,卢蒲癸从背后猛刺过去,刀刃没入肋骨中,王何用戈砍庆舍的左肩,肩膀也断了。
庆舍圆睁双目,瞪着王何说:“作乱的人竟然是你!”用右手取过俎壶狠命扔向他,王何当场毙命。
卢蒲癸叫士兵们先抓住庆绳,把他杀了。庆舍伤重,疼痛难忍,一只手抱住太庙的柱子摇晃,连屋脊都被震动了,终于大叫一声而亡。景公见此情景,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要躲避逃开。晏婴暗中告诉他:“我们这些大臣为了您的缘故,要诛杀庆氏,以安定国家,不用惊慌。”景公这才安定了心绪,脱下祭服,登上马车,进入内宫。
卢蒲癸乘胜追击,率领栾、高、陈、鲍四氏的家兵,把庆氏的党羽一网打尽。四大家族分头把守城门,防止庆封进城,守卫严密,水泄不通。
庆封打猎回来,到了半路,遇到庆舍府中逃出的家丁,他们报告说临淄发生了变乱。庆封得知儿子被杀,急怒攻心,便要攻打西门,无奈城内守卫森严,一时不能攻克。庆封手下的士兵渐渐逃散。庆封势单力薄,害怕了,逃到鲁国。随后,卢蒲嫳被判为淫乱之罪,放逐到北燕,卢蒲癸也跟他一起去了。齐国的大夫便将崔氏、庆氏的城邑和财产都瓜分了,只有陈无宇什么都不肯要,还将庆氏庄园中的一百多车木材送给了民众,于是齐国上下都称颂陈氏的德行。
齐景公派人谴责鲁国,不应该收留齐国的叛臣。鲁国人打算将庆封抓起来,送回齐国,庆封知道后很担心,再次逃到吴国。吴王夷昧让他住在朱方(吴地,今江苏镇江市东),给了他丰厚的俸禄,派他察探楚国的动向。庆封召集族众住在那里,比原先还要富有。
鲁国大夫子服惠伯听说了这件事,对叔孙豹说:“庆封在吴国很富有,难道是老天降福给这个坏人吗?”
叔孙豹说:“好人富有,这是老天的赏赐;坏人富有,就会带来灾祸。庆氏的灾祸快要到了,哪来的福气呢?”
庆封流亡后,高虿、栾灶在齐国执政,对国人宣布了崔杼、庆封的罪状,把庆舍的尸首陈列在朝堂以警诫众臣,还打算对崔杼戮尸,到处寻求他的尸体,但都没有踪影。
叔孙豹说:“一定能找到,武王有十个治世臣子,崔杼有吗?他没有十个这样的人,就一定不能安葬。”
崔氏的家臣贪财,过了不久,跑出来说:“如果把崔氏的大璧给我,我就献出他的棺材。”于是交出了崔杼的尸体。十二月初一,齐国迁葬齐庄公,停棺在大寝。崔杼的尸体被装在棺材中,暴露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齐国人还能认出他来,都说:“这的确是崔杼。”
本故事基于《东周列国志》《左传》进行编写,原创作品,持续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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