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的脸被一个毛绒绒的胡萝卜蹭来蹭去。我无意识的伸出手将它抱在怀里,摸着它软软的毛,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胡萝卜是一只当地土猫,三个月前,我搬家的时候在房东阿姨家的菜园子里发现了它,它当时一身泥,还很小,就像一只落水的老鼠,就像义无反顾的我。恰巧它在一片胡萝卜中,所以就叫胡萝卜了。
三年前前的那个午后,我不顾父母反的。毅然决然的踏上南下的火车,离开了生我养我的城市。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开始过着简单的生活。我开始学习种茶树,辨认各种茶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为了可以忘掉沈未归,忘掉伤心过往。三年了,我已经27岁了,不大,但也不小了。和我同龄的人,不是为梦想四处奔波,就是为身边的爱人努力着。而我,事事逃避。
还记得我走的那个下午,天空灰蒙蒙的,好像父亲的那张脸。原本父亲已为我找好了一份此生衣食无忧的工作了,而我却突然决定离开,大概惹得他老人家生气。
闲来无事,我决定逛逛当地的博物馆一层一层的逛,逛到当地民俗区时,一个背影让我止住了脚步,我知道那是杜笙燕。就像黑白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她慢慢回头,四目相对时,谁也没说话。这一点到和以前还是好朋友的时候一样默契。我就这样傻看着,直到她转头挽着身边的男人离开时,我还在想她为什么会在这?
回去的路上,我不禁想起了当初我和沈未归在一起时,常邀请杜笙燕一起去玩。
有一回,我们逛街时,我一只手拉着沈未归,一只手拉着她。在经过十字路口时,她突然问:"未归,如果你当初没有。和骆凡在一起,会不会喜欢我?"沈未归当时好像回答了一句"或许吧!"
我迟钝的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这种情况,只是傻傻的站在车辆川流不息路口。也许她也觉得过了,随即说是开玩笑。呵呵,现在想想真是预谋已久。这也许就是后来我为什么一看到有些人一手牵好朋友,一手牵男朋友就恶心。
被好朋友窥探心爱的人的感觉我以为我不在乎,可真正放在眼前时,竟有一种抽筋剥骨的痛。
我和沈未归的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回忆起来就像隔夜的茶,苦涩。
记得那些年,我和沈未归在老师抓早恋最严重的时候在一起了。还记得有一回我和他走在班任跟物理身后,一不小心就听到,物理老师说,沈未归那样优秀的人竟然跟骆凡那么一个跳脱的人在一起了。但说归说,骆凡除了不怎么靠谱,还是一个挺活泼的姑娘。物理老师说完还做贼心虚的回头看了一下,却不曾想看到了我跟未归。
那时,所有人都不看好我跟沈未归,就连我的好朋友杜笙燕都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天的事,仿佛昨日发生。我犹记得那天我满怀激动的去跟杜笙燕说我和沈未归在一起的事时,我原以为她会祝福,却不曾想,她说你和未归在一起不合适。
或许真不合适,才会有了后来。那是我和沈未归在一起的第四个年头,我们之间开始无话可说,开始变得冷淡。直到后来我提出分手,我无法忍受这种感情消磨殆尽的痛苦,更无法忍受他与所有人暧昧不清的态度。
分开后我固执的想念着刚开始的沈未归,那个阳光下清澈的少年,想念着最初的我,那个为了沈未归改变太多的我。我为沈未归改掉一身坏毛病,不再那么惹是生非,不再那么胸无大志……,开始努力,开始尝试着做一个好姑娘。可是他却变了,变得不再是我所认识的少年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自从分开,我拒绝听到关于沈未归的任何消息。害怕他过的好,我不甘心,更害怕他过的不好,我不开心。所有我一心种茶,享受着片刻的内心安宁。
相爱是一场未知的旅行,沿途的风景迷人多彩,不论你是否记得回来时的路,我一直回在终点站等你回来。我以为我和未归会一起走到人生的终点站,却不曾想,事事难料。
年仅27岁的我,就有了近乎苍老的心。我是茶园中唯一可以和苏奶奶聊上话的人。那个老太太总是在蔷薇花开的最好时候,折下其中最绚烂的一朵送给我,我无法明白其中的意思,却总是日复一日的收着老人的花。看着苏奶奶总会想到美人迟暮这个词,或许年轻的她也是有许多故事的人吧!
作为回报,我都会帮老太太在每个星期日送一束蔷薇花到城外的墓地。墓碑上的人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子,白白净净的,一如当年的英气勃发。
从墓园回来后的不久,我收到了从北方寄来的快递,轻轻浅浅的纸袋。拆开一抹红色入眼,我看到了未归,以及将成为他妻子的姑娘。温温婉婉的一姑娘,不想我,那么凛冽。婚礼是在一个月后举行的,我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回去。
转眼,又到了周日,今天下来雨,路上积了水。当我来到墓园时,在氤氲的水汽中,看到了一张和墓碑上极为相似的脸,还好他穿着西装,还不至于让我以为是鬼。
"每周日的蔷薇是你送的吧!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还是谢谢你来看我爷爷。"
"没关系,我也是受人之托。"说完,我放下蔷薇,转身,准备回去。
"等等,可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是南山茶园的苏奶奶。"
我们一起下了山,离开时,听到他没头没尾的说"程澈"
回到茶园后,苏奶奶叫住了我。"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没等我开口,她就讲了起来。
那是六十年前的一个午后,那时我还没有来这个地方,没有开始种茶叶,我只是一名制香师。当时,我调好客人要的熏香后,准备上山采集材料时,那个人掀起珠帘逆光而来,一刹那的恍惚就来到了我面前,他要的是极为平常的薄荷香。从那以后,他隔不久就会来,依旧是薄荷香。后来他随父母去了外地,听说他娶了娇妻,儿女双全,人生处处得意。后来我也应父母要求嫁给了别人,掌管了茶园,开始学习种茶。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时,却再次见到了他。我把心中的喜欢一直埋在心底,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才敢去看他。可心中的喜欢给了他就再无法给任何人了,就这样固执的过了余生。可是骆凡,你不同呀!你还小,不要想我那么固执了,是该放手的时候了。我每日给你的蔷薇花,只是想告诉你。花开折时直须折,末待无花空折枝。去参加婚礼吧!早日放下执念。
我答应苏奶奶去参加婚礼前在去帮她送最后一次花。我想她是理解我的,理解我的那种想苦却哭不出的冲动。
我在墓园又见到了那个男人。他让我把一盒的薄荷香给苏奶奶带回去。并让我转告苏奶奶。‘那个男人在心底将她怀念了一辈子,连他的妻儿都不曾到达那个地方。’
我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恍然有一种隔世之感,鬼使神差就开口对他说:"可不可以陪我去北方参加一场婚礼,虽然很冒昧。"
"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至于是什么要求。以后我在告诉你。"
"好,只要我能办到。"
北京的城还是那座城,北京的雾霾依旧看不清街头巷尾。婚宴喜庆得很,远远的便看见门口摆放的照片,真是'天造地设'
"小凡,没想到你会来,我还以为你要待在南方种一辈子的茶"沈未归淡淡的诉说着仿佛毫不关己的事情,但眼神却打量着我身边的人。
"是啊!我也没想到。祝你事事顺心,绿水长流。也祝你们白头偕老,儿孙满堂。"我面带微笑看着沈未归和他媳妇说着这辈子最违心的话,也在心中对自己说祝我的孤独择日而终。
我望着渐渐走向其他宾客的沈未归,想象着他身边的是我。"别看了,不可能是你,想当初……"杜笙燕又这样默默的面带微笑的给了我一刀。
"别谈过去,我们都走的太远了,谁都不愿回头。"我心存侥幸的想不可能是我,更不可能是你。脸上依旧有着佯装醉心的微笑,可心里苦涩泛滥成灾。
"是啊!谁都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也没有必要在对以前的挚爱念念不忘。这位是?"看,她就这样清清浅浅的一句话又打算把我身边的人认识。
"我叫程澈,小凡的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程澈脸不红心不跳的否定着我和他刚刚认识的事情。并把好字咬的极重。
细细想来,那日在山下分别时的程澈二字,原来是他的自我介绍。但又觉得太过简短。
喜宴上大多是同学,不知不觉就喝断篇了。即使在此时此刻在我那醉的不醒人世的脑子了依旧想的是当年沈未归和我说过的话。
"我爱你,等我娶你"
迷糊间有一个温暖的胸膛靠近我,我就像一只久居寒冷的飞蛾,即使一点温暖的火光,都觉得那是希望。我想都没想伸手抱紧这个陌生人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