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心灵奇旅》之后可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它的反鸡汤式的叙事风格十分让人惊喜。
《心灵奇旅》不仅脱离了俗套的价值观,而且它也突破了古希腊的英雄史诗抑或是中国人家喻户晓的帝王将相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也不再是迪士尼惯用的王子与公主,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普通人。
可以说,《心灵奇旅》是皮克斯在风雨飘摇的2020年给每一个平凡的人送上的一份特别的礼物。
它反英雄式的叙事是最打动我的地方。当建功立业不再被歌颂,我们生命中微小的火花才会闪闪发光。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宏图大志,只是优秀的人永远是凤毛麟角。现实是,大多数人终将平凡。即使我们看了再多歌颂英雄的电影,我们也无法成为他们。于是歌颂英雄变成了一场集体的自嗨。
我想,电影中所提出的问题在2020年是有独特的意义的。那就是:如果我们的生命注定无法闪耀,那么活着的意义还剩下什么?
当我们把闪闪发光的外壳剥下来的时候,也许我们更能看清生活的本质。
《心灵奇旅》中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spark 火花。但是电影一开始并没有告诉我们这个火花是什么。电影的主人公Joe乔伊认为他的火花是音乐,音乐就是他毕其一生所追求的东西。可是当他终于完成了那场他心心念念的演出的时候,他发现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那一瞬间目标达成的成就感很快就被空虚和失落所取代。乔伊很快发现在他心中意义非凡的演出其实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演出而已——对于他的前辈Dorothea来说,这样的演出每天都要上演一场。
哈佛大学积极心理学的教授,《幸福的方法》一书的作者泰勒· 本-沙哈尔曾在描述他16岁成为壁球冠军的心路历程时写道:“至少有一条看似行得通的幸福之路,那就是我必须通过身体或心理的艰难与忍耐去赢得冠军,通过赢得冠军获得成就感,而成就感一定能让我最终获得幸福。这就是我的幸福逻辑。”
沙哈尔教授告诉我们,虽然夺冠的那一瞬间他的确欣喜若狂。但是狂喜过后他的内心很快被失落和空虚占据。他很快意识到:即使他拿到了世界冠军,那种幸福感也是不持久的、转瞬即逝的。
电影的主人公乔伊面临着同样的困境:的确,他完成了他人生中的高光时刻,但是仅仅靠达成目标的短暂成就感是无法支持他继续走下去的。如果人生仅仅是为了达成目标而活,那么这样的人生未免有些空洞。这时候前辈Dorothea给他讲的故事就很有意思:小鱼心心念念想要游到大海里去,可是大鱼却告诉它:你现在就在大海里呀。小鱼感到失望——原来它一心向往的大海也只是普通的水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
所以乔伊发现,一直被他视作人生目标的演出,不过是别人生命中日复一日的轮回。这时的他终于明白,他并没有找到自己生命中的火花。
讽刺的是,被乔伊认为“没有人生目标”的22找到了她的火花。电影明确的告诉我们:“ A spark is not your purpose” 。火花不是你的人生目标。火花是我们生命中的激情,是火花让我们感受到我们还活着。
在这一点上,显然22比乔伊更懂什么是活着。她告诉乔伊,她喜欢散步,喜欢坐下来仰望天空,也许这些就是她的火花。22初来地球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乔伊的妈妈帮她缝补西裤,路人冲着她大喊,理发师给了她一根棒棒糖…这些都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活着。
而22所体验到的这些生活的美好都是被乔伊所忽略的。乔伊在过度追求音乐梦想的路上逐渐迷失了自己,因为他在追求目标的时候忘记了活着本身就是目的。当他执着于目标的时候,他的灵魂因为脱离了生活而变得空洞。就像“灵魂船长”Moonwind所说:“迷失和忘我的区别没有那么大,忘我是快乐的,但当这种快乐成了一种执念,脱离了生活,人就成了迷失的灵魂。”
在灵魂的荒野间游荡着无数迷失的灵魂,他们囿于自己的执念而无法走出,如果不是灵魂船长Moonwind 将它们打捞上来,它们可能永远无法上岸。
其实乔伊的故事放在2020年特别有意义。在多灾多难的2020年里,我们会发现,在境遇不顺、目标受阻的时候,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并不是远大的理想,而是我们生命中看似不起眼的火花。正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火花,点亮了希望之光,指引我们在周围无尽的黑暗中继续向前。
每个人的火花都不一样。它可以是看一本书,看一场电影,听一首音乐,画一幅画,吃一顿美食,如此种种。对于我而言,在疫情期间,做好自己的每一餐,吃到自己给自己做的美食总是格外的满足。味蕾的享受似乎可以让我暂时忘却外面和自己内心的纷纷扰扰。
在对美食的追求上,我和我的偶像,大宋美食家苏轼苏东坡先生似乎有些缘分。在一路被贬斥的路上,苏轼竟然过得有声有色。“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从黄州、惠州到儋州一路被贬,但是苏轼竟然能称之为“平生功业”,除了自嘲,也只能因为他是林语堂先生口中“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了吧。
在一般人都觉得苦不堪言的旅程中,苏轼却把生命发挥得淋漓尽致。在黄州他发现了黄州的猪肉特别好吃,而且价格实惠,于是挥笔写下一首《猪肉颂》:“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 到惠州时他发现了惠州的荔枝,又写道:“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即使到了当时穷山恶水的儋州(海南),苏轼也发现了当地的美食——生蚝。他甚至还专门写信给他儿子说:儿子啊,老爹在儋州找到了好东西,但是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万一他们过来跟老爹抢呢?
所以说苏轼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但我们大多数人不像苏轼,我们因为达成目标而欣喜,为达不到目标而沮丧。可就像《幸福的方法》里面所说的:“幸福不是拼命爬到山顶,也不是在山下漫无目的的游逛,幸福是向山顶努力攀登过程中的种种经历和感受。”
如果人生是一场登山的旅途,其实最后是否登顶已经没那么重要了。正是我们奋力向上攀爬的过程证明了我们还活着。这便足够了。
最后,还是用苏轼的两句诗来结尾吧:
人生如逆旅,诗酒趁年华。
如果人生是一场旅途,请享受它的每分每秒。
If life is a journey, please enjoy every moment of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