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奴

“不可以,我便囚你三百年,五百年,三千年,五千年,三万年,五万年!”

声音,在耳边,反复回荡,逐渐让人忘记了时间。什么也没有,连风声都很微弱,锁链还挂在身上,当啷着,拖走在地。这段时间里逐步恢复的行动能力使我能够行走,反复行走又令我不去考虑前方在哪里,走下去,走下去,即使每一步都勉力支撑,依旧不打算放弃。紧紧抿着嘴唇,久未沾水,唇上有些腥味,路还在延伸,尽头怎么也看不到。努力地记忆着自己所有的回忆,记得住的,模糊的,就要忘记的,一桩桩,一件件,支撑着脚步,向前延伸。白,替代了黑,成为唯一地颜色,自己仿佛也融入了那片白色,要让什么都结束在那片白中。

车辇缓缓经过,小憩被打断,他睁开眼,有些懒散,轻轻扫视过跪拜着的群体,又闭上眼睛。这不是轻视,只是懒散。他向来都是这么个性子,就算是成为一界帝尊,还是改不了。车辇还在前行,轮毂间的声音透过颠簸传进来,又经过一片,还是熟悉的跪拜,连抬头都没有。他没有再看,反正再看几次也是同样的结果。车就要离开这条路了,想必下一条也是同样,他又想睡去,这次,事情并没有给他一次如愿。

“噌”拔剑声,一同刺入敌阵的还有数百把枪,每一把都泛着寒光,齐戳同一方向,看得出训练有素。光芒闪烁,引导着视线,那被围拢的中心,一个轻巧的身影,握着柄剑,拦住了所有光芒。

“帝尊车辇,拦路者,杀无赦!”

声响是一如既往的沉闷,他不用分辨,都知道是什么人,接下来的情节也是简单离谱,枪林齐出。

“在这种地方,拦路,还真是找死。”念头不禁生出几分戏谑,扶起他不甚认真的神情,剑就像感受到注视,跟着开始冲阵。挥、斩、挑,剑划开枪林,枪在后退,先前那高呼的声音也一样。剑还在前冲,枪斩断,又被新的补上,看着那柄剑,又看看木讷的围观群众,抢先冲出去。剑被夹在手上,拳带着气劲轰中胸膛,剑主稍稍飞远,未想放弃,颤巍巍起身,剑在手中,不肯放下。

“再强撑真的会死啊,朋友。”话很直接,听得在场的人更是噤若寒蝉。剑主没有放弃,还踏着向前。血在面前流干了,剑没有松开。他合上剑主的眼睛,就像是合上棺材的盖,轻说了声,“拉下去,埋了吧。”

尸体抬远的时候悄无声息,血聚在地上,一团团地。他看也未看,眼神扫过,群体又急忙附身,连头都未敢抬,他在其中甚至还看到颤抖,笑笑,慢慢走回去。车辇还在原地,不远,人也不多,所以很轻易的看到那个不一样的少年,小小的身躯,不曾移开的视线,每一个的结合都令人觉得新奇。停下脚步,朝少年望望,未曾移开。

“跪下!”少年被声音喝退,他挥挥手,制止动作。

“你不害怕?”

“看过很多,这算容易的。”

“见到帝尊不跪,会被罚的。”

“那是名勇士,不应该不敢直视。就算是因此见帝尊受罚,也该如此。”

许多玩味正出现在眼神中,脚步再度靠近,兵士的警戒更甚,他拍了拍孩子的肩膀,笑笑。

“帝尊,还请早些回宫。”声线沉稳严肃,人正静静矗立在车辇旁,从开始到停下,一动不动。他走开,一步,两步,却突然转身,对兵士下达命令:“抓那个小子回来,关进劫狱。”

兵士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孩子也没有反抗,车辇又继续前行,群体继续跪拜,老臣跟在两侧,唯一能明发生过的事情,是跟在后面的少年,那个少年,就是我。

地牢里除了冷湿之外倒也没什么恶劣的条件。在我还仅剩的观念里,时间似乎过去了很多天。这些天,与我为伴最多的大多都是狱友的哀嚎、狱卒的冷漠,馊菜的酸味还留在牙上,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反应,宣泄的感受好过很多,就连散发出的味道也不太重要了。

“咳咳”声音响起,不甚明亮的光线使我无法分辨来人是谁,只能在那里,等着人继续说下去。

“你想出去吗?”

“你能放我出去吗?”

在声音出口的瞬间,身份揭晓,刻画的模样赢就有了熟悉的对应,是那名老臣。视线又仔细分辨起来,严肃的神情才活了过来。他还没回答我的疑惑,一直沉默的盯着,想从脸上看出些什么,没有说,盯着。

“小朋友,你觉得帝尊如何?”问题有些突兀,并未在我的意料之中,沉吟几次,还是说出来。

“虽然我并不了解他,但我还是认为他是个很厉害的尊君。”

“嗯。”表示认同,又补上一句,“你走运了,帝尊封你护卫,你可以出来了。”门在同一刻打开,狱卒脸上的冷漠没变,狱友的呻吟也没变,门就那么洞开了。“走吧,但还是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光猛地照射,映出他的脸,眼神里的光芒充满着危险,我点点头,跟着走出去。

魔族 大殿

朝臣庄严肃穆,全大厅都在噤声,没人愿意提前出声。

“你们都没意见了?”

默不作声,眼神出奇一致,望向前方,等着某位重要人物说出他的想法。帝尊跟着将眼神飘向那里,那是名老者,朝服上更多的黑色昭示着此人在魔界中的地位,纵使戴着帽子,白发也不能被全部遮住,魔族特有的冷漠刻在脸上,一动不动。想是感受到帝尊的注视,轻咳一声,缓步走出,开启第一丝声音。

“帝尊,老臣认为您的决定不甚明智。”

“不知丞相是何意见?”

“且说这次事件,抛开魔族一贯地位分封法,就是这孩子的身份、月钱金额、时限分布,相比可参考的条律,也少的可怜。”神情中带着微笑,但配上那副冰冷,更是显得违和。

“丞相不必担心,我已翻阅过资料,想到曾有过少年侍王的典故,沿用一下,想必也不用太多更改。”

“丞相是要忤逆我,你……”话未说完,无礼抢白了幽静。

“帝尊,这事别说老臣不同意,便是朝堂重臣也没人能轻易同意。”

“那丞相的意思是……”

“需立约,成,皆大欢喜,败,我想帝尊知道,事不可为。”

“丞相想立的约想必也不会简单,不知内容是什么?”

“说也简单,我只求帝尊的侍卫能在三月之内打败一个人,帝师祖新恒!”

颤抖变成了拍打,拍起坐上的灰尘,人人噤声,静观着事态的发展。帝尊的反应,老者也不招恼,阶下,恭敬施礼,候着回音。帝尊久久无声,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帝师祖新恒,却无一人反驳,说到底,心底还是透出一丝冷淡,都静闭着嘴,不说话。

“我接下挑战!”

声音还有些稚嫩,不大,在此刻却清清楚楚。我稍快几步,出现。

齐刷刷的转身,注视增长的速度令人咋舌。每个人都在观察着,像是想知道些什么。帝尊和丞相倒还在对视着,局面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渐渐地,窃窃私语开始显现规模,每个人心底的话,大同小异,既希望又不相信,他们的态度感染着我,也开始注视起逐渐接近的两人。帝尊自不必说,记忆仍旧存在那一天,我有些惊讶的倒是丞相,花白掺杂的头发,沟壑满布的脸庞已经是常态了,不值得惊讶,可我看向那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半分可怖,他就那么微笑着,光在后面遮掩着慈祥,威严尽显。路很短,也到了停止的地方。兵士后撤出殿,留下我还在惊讶中。

“很有信心啊,年轻人知道祖新恒是谁吗?”

“帝师,传闻中天下第一的剑客。”

“那你还敢接?”

“丞相大人既然敢提,我为什么不敢接?”

“年轻人,还是充满勇气,不过,我要为日后的邀约做份保证,那么,上来吧!”

脚步声很轻,令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他,走上来了。

步伐不快,也没走多长时间,可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他的模样。他好像很久前就站在那里,又好像突然出现,没人注意,他就那么站在那,谁也不知道。就像一柄剑,锋利又寂静无声,当然,作为剑客,他的剑比他更加夺目,标准剑长,柄上材质也不是名贵的材料,躲藏在鞘里,隐藏着锋芒。丞相适时地开启了自己的话头。

“帝师,不知意下如何?”

目光注视向我,坚定地锁定,慢慢释放着自己的压迫。“轰”台阶上的木板同我一起坠落,木板被碾碎,尘土飞扬。

“你不放弃?”

“我不想放弃!”

他没再出声,朝前恭敬地走上几步,鞠躬行礼。

“帝尊,未免这小兄弟还在逞强,我希望请一位死刑犯同我决斗,一试其心。”

帝尊没有反对,演武场很快也铺设好,架来的死刑犯更能看得出是高手,剑被轻轻拔出来,握在了手上。死刑犯没有留手,剑直接冲刺过来,气势惊人。他也在同时动了,不用华丽的招式,轻轻地挥斩,剑断,人亡。

“小朋友,你做好准备了吗?”

斑斑血迹清晰地展现在面前,灰尘也才扫除没多久,颤抖也不曾停止,连我都未曾注意到自己的颤抖,他走过来了,剑上还有血。俯下身,又问了一遍。

“做好准备了吗?”

无声的回答,混着血和眼泪,已经呼之欲出。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谁也没有先开口,气氛尴尬。收拾起脸庞,抹掉痕迹,轻咳两声,说:“我……”

“不必说了,谁都会有恐惧,我也一样。”帝尊倒是干脆地承认了,虽不在乎大殿上的闹剧,但怨愤仍是有的,抬眼扫视几圈,又绕回去,满是不在乎。

“你觉得你能赢吗?”问题不尖锐,可盯视足以让人明白话题的严肃。

“我说会赢,你就会开心?”

“小聪明。”话不知说给谁听的,却也指出问题。他就这么靠着,让我把他看了个仔细,和先前记忆中的那位有所差别。紧皱着眉头,摆出一副思索的表情,这份态度也感染了座椅上的龙,跟着耷一同拉下脑袋,一同思索。思考很深,脸上都表现着疑惑,不时还会出现愤怒、忧伤等神情,静待在一旁,你都能感受到焦虑。沉吟片刻,他开口了。

“认真回答我,你要赢吗?”

“要!”回答简短而有力,昭示着自己的信心。

不敢再怠慢接下来的日子,帝尊寻着导师来教我,每一种流派,每一招剑法,都要努力尝试,可迹象显示,实力没有丝毫变化。挥舞,挥舞,屡次失败,却不愿放弃,我坚信,剑挥舞的足够勤奋,就能得到结果。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来教你。”祖新恒出现的时候,是一天最黑的时候。背负着剑,身型笔直,沉稳着呼吸,剑亮出来的时候没有光芒,连威势都没有,不能令人感到一丝威胁,可没人敢小看这柄剑,它的招式都极尽危险,直刺,快,非常快,还来不及反应,剑已到身前。直刺被下意识的反应挡住,但仍是不够,直刺、上挑、连斩,每一次都能看到的剑,挡下却极是困难,而每每停手,剑都稳稳横在脖颈,不近一分,不退一分。

“这么努力,不是白费功夫,可是,你好像还是赢不了。”陈述事实,冷静又理智。收起剑,他自己走过来,迎着剑锋,一步一步。

“你要我教你吗?”

“好,谢谢。”

诡异的情形就在简单的对话下定下了,从一开始我就不知道自己拒绝的理由,现在也依旧不知道,我就这么紧紧跟着,准备着对决。

丞相府

华灯初上,街上的人流不息,贩夫走卒也努力着营生,丞相府中倒是一片宁静,来回家仆也行动得少,整间府邸就像一个寂静的牢笼,锁住沉默,锁住生气。在这片寂静里,灯光下,丞相正端坐其中,眼前,黑衣人端坐,剑还归在鞘里,他盯住丞相,眼含杀意。丞相呢,还像日里大殿中的模样,柔和的脸庞,无声地端坐。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朋友是来杀我的?”

“我是来帮帝尊的。”

“阁下以为杀了我,帝尊的小侍卫就会从比赛中解脱出来?”宽厚本来就不会表露出喜乐,但质问还是把怒气摆上来了,直接无比。黑衣人并不傻,手朝剑柄上摸了摸,慢慢地开口。

“赌局的人不在了,赌局自然就不成立了。”

“哈哈哈!”笑声震断沉默,剑同时出手。飞快,但另一柄更快。一剑封喉,往往都没有声音,尸体不及落地,就消失在整个空间,就连血腥气这无可避免的气味也只在空气中震荡几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丞相还在坐着,对面仍坐着人,帝师祖新恒。

“你都可以杀了他,还用我?”

“那会脏了手的。”

丞相语气里的冷淡,令人胆寒,祖新恒纵使护卫日久,还是不能避免颤抖。好在在他眼里,他只是剑,锋利,就够了。安静,丞相府,又安静了。

挥剑的手又有些疲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没打算要停下。再次挥舞起来的剑又是新的一轮剑法,快而猛,转瞬间,杀到树前。剑身只没入三分之一,倒下的趋势已不可避免。尘土弥漫开,模糊视线的同时,剑光也被死死捆绑,烟雾里,划开的界限将剑狠狠扎中,我知道是谁,可这剑我仍是没挡住,剑断在胸前,剑锋指在心口,同每次一样的位置。

“你又进步了。”

“可没能拦下你一剑。”

“你要拦下我的剑,不能靠剑招……”

“要靠意志。”话未完,下一句就呼之欲出。听了整整两天,就算不记得,也已有反应了。祖新恒也不着恼,收回剑,靠近着拾取断剑的我。

“我以前也不会用剑……”话题已开,没有理由让它结束。

挥舞,剑锋划开雾气,不知道第多少次重复动作,可到现在,每次劈斩,师傅都会斥责。

“出手慢了!”

“角度偏了!”

“剑是武器,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

没有认同,没有肯定。无穷无尽中,让祖新恒看不出半分可能。师傅没有让他放下剑,他就永远不可以放下。挥斩,一个动作,到永久。他不是没向师傅抱怨过,可结果不曾改变,他还是只会一记劈斩,朴实无华的劈斩。

“你能练好,才会用剑。”

总是这一句,就像哄孩子,没有新意。今天,祖新恒决定反对这句话,他摇摇头,颤巍巍的说起来。

“请师傅指教!”

挥斩,挥斩,挥斩,剑法层出不穷,基础却是相通的,师傅的挥斩一次快过一次,一次比一次直接,结束的毫无预兆。剑都有些不稳,可祖新恒也不打算放弃,剑又被紧紧握住,挥斩。更强力的挥斩再次斩碎这些挑战,剑断了,也结束了玩闹。

“师傅,山门外有人袭山!”师兄有些气喘,丝毫看不出平静,紧张地站在那里,等候师傅。师傅也不拖延,收起剑,又看了眼小徒弟,拍拍他的头,叫他躲好。走下山的时候,朝回望上一眼,算是道别。

祖新恒独自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声响越来越近。这里是战场之外,安静的离谱,令人有些害怕。门被直接踹开,领头人望了望正呆站着不逃走的祖新恒,出手。不留手,这是真正的杀人剑,转瞬间就在眼前,连挥斩的机会都没有,一簇血花从胳膊上爬出来,流到地上。剑,在颤抖,它有些疲软,却没有被放下。挥斩,挥斩能保下性命,可他的挥斩,不够快,不够强,堪堪抵挡住,下一剑又到了,人数也在增加,衣服撕裂,血花染红了一片又一片,他有些撑不下去了,师傅在这一刻,出现了。锋利,迅捷,每一次劈斩都会成为机会,渐渐地,他看着师傅和最后的那个敌人一同倒下,剑,追随着,也落下。

“不要放下剑!”这成为师傅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我就学会了每家的剑法,可最特别仍是师傅教我的剑。”祖新恒回忆到此终止,他看向我,似乎又像在回顾。

“所以你只是来告诉我你的剑法很厉害的吧?”

“或许吧。”他这次倒只是简单地说了说,就闭上嘴,不再开口。

“你为什么要帮丞相?”

“不是帮,只是受雇,工作嘛,由不得你。”

“那你也可以选择雇主。”

“嗯,他掌权的时候再说吧。”剑再次冲过来,横劈、挥斩、上挑、下砍,动作又是一气呵成,剑被端举着,稳稳停住。

大殿

压抑,阳光也跟着暗下几分,丞相站在这台下,神情虽是柔和,却也令明眼人看到那隐藏着的怒火。群臣低着头,不敢直视台上人的眼睛,更不用提那高高早上的帝尊。

“老臣昨日家中遇袭,虽无大碍,但也惊心不已,老臣担心帝尊安危,还请帝尊着几日加强护卫,以司周全。”丞相虽言辞恳切,含义却不容拒绝。

帝尊明白,他是在等自己同意。

不等帝尊开口,台下,脚步声,不迟疑的就冲上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台前,在丞相身后站定,大喊:“帝尊,丞相遇刺,理应彻查,贼人也着实可恨,还请帝尊加强护卫!”

“还请帝尊加强护卫!”附和着声浪,朝臣都答应着。

声浪连阵,气势磅礴。帝尊看向丞相,不动声色,他知道的,事情还在掌握之中。你看,就要开口了。

静默,声浪在开口前停息,等着,话清晰、响亮。

“老臣认为,追查凶手自是要做,但这护卫的重任总得有人总领才是。”

“丞相看来有人选了?”

“帝师祖新恒!”

帝尊不意外,丞相拿来依仗的牌本就不多,祖新恒是其中分量最重的,自然不能白白放弃。

“丞相,帝师身兼数职,如今再兼任护卫王架的重责,不会吃不消吗?”

“小事而已,帝尊平安,皇城自然安宁,帝尊是怀疑祖新恒的能力?”

拒绝成为不可能,帝尊也不再纠结,许了这提议,挥挥手,挥退众人。

“帝尊留步,臣有话要单独说与帝尊听。”听到单独二字,众人脚步又加快几分,纵使有心多听几句,在这样的趋势下,脚步也不敢停下。匆匆散去的人流,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殿上又恢复了宁静。丞相没着急说话,来回地踱着步子,思索着什么。帝尊从背后靠近,心底生出无数次消灭这个人的念头,最终,它还是被压下,变成两声轻咳。

“丞相还是有话直说吧!”

“不知帝尊还记得当年祁门的事?”

骤然变化的脸色,出于愤怒?出于忧惧?或者都有?帝尊也说不清楚,但他回忆起的曾经过往,历历在目。他沉默了,他知道他的话没说完,他在等着下一次攻击。不知是看出了,还是看不出,丞相把话题又继续了。

“帝尊没必要动怒,老臣觉得帝尊最近的所作所为与当年如出一辙,没必要为了争口气,再犯下大错。”言辞恳切,像是真的关心,可他就是明白,这话里的威胁。

深殿

余音袅袅,踏着刚吹来的风,透过香气传送淡雅。人不多,来回走动着,声音却也希微。步伐在这里悄悄踱着,生怕惊扰什么,徐徐靠近着中心。琴声在内殿响彻,才有一丝压下脚步声的可能,来人聆听着琴声,停下脚步,直到一曲终了。

“公公,你等久了吧?”声音柔柔的,听起来是个美人。

“若是我搅了帝后的曲子,想必今日也安生不得了。”引路公公神情不见半分笑意,这副尊容倒是衬得语气无比谄媚。

“公公说笑了。”声音又响起,我注意到视线盯过来,也低下头,“这,就是那个孩子?”

“正是!”应答过,就将身子后撤,让开身子,把孩子让出来,不用猜,就是我。眼神示意我前进几步,错慢不得,我也是没等待,忙着跟上去,等近身,才知有所不妥,倒退几步,仔细观察着她。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眼睛,那里含着一汪水,虽无波动,也没有灵光,但就是说不出的特别,不因为别的,就是那横过双眼的沟壑。那沟壑翻滚着红色划过那双眼睛,未破坏她的美,却是给人不小震撼。盯的久了些,我才注意到她身上的素裙,没有什么点缀,淡粉色地花在枝上飞舞,衬得肤色雪白。

“看够了吗?”

声音响起,我注意到公公响彻不停的咳嗽,急忙就要跪拜,她挥挥手,阻止下来。

“公公还是先出去吧,我们单独聊聊。”

公公颔首,轻叩上房门。殿内,她的笑温暖如先前,轻声呼唤我上前。

“看你倒也不像个胆大妄为的孩子。”

“帝后为何夸奖?”

“你倒是装起傻来了,帝尊车架也敢阻拦,还不够胆大妄为?”

“当时我是壮着胆子上去的,算不得真正的胆大妄为。”

“小小年纪有这般心怀,也很厉害了。”

“我见过许多侠客,他们唯一教会我的道理就是仗义直言。”

“可他们有很多人都做不到。”

我沉默着,因为无法辩驳。他们在教我道理的同时,还告诉了我很多并不美好的事情。朝不保夕,时常发生,纵使拥有满腔热血,在现实里,在几杯酒菜面前,那些就变成了可怜的笑话。就算那敢于拦路送命的武人,日子也未必过得就很富足。现在,它只是成为了人们心中的笑话,大概不自量力就是他最后的评价。时间消散,连谈资都算不上。帝后的那番话是点醒我,让我明白,她留下我的原因,她想我认输,退出。没有抗拒,也不认同,我知道,清晰地说下去才有机会。

“帝后想让我退出?”

“不好吗?”

“理由呢?”

“仅仅是你打不赢还不够吗?”她想了想,又加上,“作为丞相的女儿,我不想看到两败俱伤的结果。”

“我拒绝!”斩钉截铁,不带半分犹豫。

帝后没再回应,挥挥手,唤进公公,送我出去。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她笑了。

帝尊是傍晚到的,没带护卫,也没有懒散,一步步地静静走过来,注视着这筹白布,笑了。

“每次见夫人,总是这么一副寡淡的模样呢。”

“你不还是一样又来了。”似是在埋怨,但又像是撒娇,“那孩子很厉害!”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应该是想说他傻吧?”轻笑两声,帝后的脸色变得红润了几分,埋藏了色彩。

“你反倒一点也不担心他。”

“更决绝的是夫人,当初因为要嫁给我,还与丞相翻脸,现在因为我又要支持那孩子打垮岳父,你还要夹在中间,无论支持与否,你都已成了罪人,这才是真的不易。”

环境静默下来,帝尊看不到半分神情变化出现在帝后的脸上,他明白,她也明白,两个人谁也没说,互相望着。

“他会赢的吧?”

“他会赢的,一定会!”

剑在那次之后挥舞的更加勤勉,感受最为明显的当然是祖新恒,他的剑也跟着快起来。每一次加快,剑会更快跟上,“叮,叮,叮……”交击声不绝于耳,剑却逐渐失去章法,再练下去,只会沦为发泄,收手,剑不停,继续挥舞。

“你这样的心境,再练多少次也不过是乱费力气。”

新一轮剑法又至,这次,连剑都不用出,一架,一顶,连人带剑统统翻滚起来。

“还想来吗?”

再上,再次击倒。再上,再次击倒。来回反复,没曾放弃。

“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场决斗的意义吗?”

厉喝的作用显现了,剑有了停滞,这足够止住他,将他紧紧拉到身前。

“你知道帝尊为什么争吗?”

风还在山谷间飞奔,卷起风沙。祁谷羽在这环境里艰难地跋涉,脚印都被一步步踏实,总是走在平路上也显得格外危险。前面就是魔域了,景色超乎预想,没有群魔乱舞,乌烟瘴气,仅仅是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关隘,若不是守门的兵士想必也无人能认出此地是魔族关隘。祁谷羽没有停下来,他坚定着脚步,告诉自己,自己是来寻仇的,不应该为了别的什么而退缩。

“祁门子弟祁谷羽今日求见魔族帝尊,誓死也要讨个说法!”

声音阵阵,透过关隘,送进帝宫。正当年轻气盛的年纪,帝尊在知道如此无礼的请求的同时,人已疾驰出门,朝着关隘的方向大步前进。剑握在手上,没有动。威慑起到了作用,关隘外,祁谷羽微微鞠躬,缓缓说起来。

“祁门子弟祁谷羽求见帝尊。”

“祁门与魔族向来无大争端,今日祁门子弟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话已出口,便无法收回,更何况这番言论在祁谷羽看来又是一种拖延的前奏,决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坚定。

“累累血债,你们又要说事不关己了,是吗?”

帝尊一头雾水,布片被狠狠的摔在地上,不用看,帝尊也知道是什么,那纯黑色的色调,那中空的设计,那繁复的隐匿在牌身的花纹,每一项,不用看,他都知道,甚至连那牌上的字,都是自己亲自选的。

“帝尊近卫。”

没翻开,字也跃然眼前。帝尊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纵使可能有所失策,现在也不可以再出半分差错,事情不明,只好再次选择推脱。

“祁门想必有所误解,近日我魔族必有说法!”

“这等推脱言语我也听得多了,既然帝尊也是这样,我就没必要留情了!”

声音振聋发聩,剑自然也不慢。

挥斩,连发,突刺,每一剑都是祁门最朴素的招式,角度也出奇的平稳,帝尊不敢再躲闪,他也开始了回应。

“来人!放箭!”

满天的箭花轻易地洞穿了挥剑的身体,帝尊还不等反应,对面已丢下剑,静静的落在尘土里。帝尊有些惊慌,跑上前,触到了那份冰凉又带着余温的身体。他还不能相信,自家的箭雨为何不听自己号令?

“帝尊,箭是我下令放的!”声音倒是无比清晰,大方的承认着自己的罪行。

“你干什么?你要和祁门开战吗?”

“帝尊不敢吗?”

没有半分动摇,真正的信念就该像这样,即使横刀脖颈,也始终不动摇。丞相就站在那里,还用着自己熟悉的气势。

“他说的事也是你干的?”

“是。”

这只是理直气壮地增加着新罪行。

“为什么?”

“帝尊觉得人族,真的能赢吗?”他在说一个可怕言论,帝尊却没办法阻止,他听到了,也相信了。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帝尊,魔族本就是天生的强族,人族凭什么优越过我们?我们那些年被打压、绞杀、欺辱,那些悲苦还不够吗?”恶魔的声音,无法抗拒的诱惑力,他还在说着,“现在还没人知道他的问题,祁门就是想发作,也得掌握真凭实据,我们还可以有时间等待,到他们发现,一切就都完全了。”

“军士呢?”

“已在招募。”

“粮饷呢?”

“几年前的收成已在库中。”

“丞相真的什么都打算好了。”

“帝尊是不愿意?”

“你说呢?”帝尊的愤怒已经用言语无法压抑,他只有嘶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这到我们要死多少人吗?”

“所以,我们就要忍气吞声,就要维持和平吗?帝尊看看,那些无助的族人,你忍心吗?”嘶吼把理智彻底淹没,帝尊在那一刻终于明白,太迟了。

时间在日子里慢慢变淡,练剑,吃饭,睡觉,几件事占据了所有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我本就不该知道那些事,但我知道了,剑就更快了。终于,决赛的日子到了。

这是整个鼎沸的最高潮,人山人海带来的欢呼每个人都无法承受,而今天,我就站在这中心,不是送出欢呼,而是承受欢呼。每走一步,脚步都跟着紧凑,声音也愈发明显,台阶不长,走上去用不了多久,视线一点点抬起,汇聚到早站在台上的祖新恒,他还是很平静,就像一把藏在匣中的剑,虽然暗藏锋芒,却总给人锋利的感觉。站上台,就没有退路。眼神是这样告诉我的,所以手也在这样做,握紧剑,等待着时机。

“帝尊,你对结果如何选择呢?”丞相看着,眼神未落向任何地方。

“不论结果如何,都是注定的。”

“这倒不像帝尊的作风。”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没有再反转,两个人站在台上,微一拱手,赌约生效。

祖新恒和他的剑藏在鞘里,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也是最安全的时刻。耽搁一下,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先动了。剑光,逼迫着一动不动的祖新恒,暗藏着变化的剑最终选择了拿手的直刺。剑飞至身前,顺势改为上挑。稍稍后退,祖新恒躲过剑尖,朝前一探,剑擦过脸,不及反应,拳,轰中小腹。疼痛,传遍全身的同时,击退的剑也差点脱手。不能放松,再次握紧,毫不犹豫。下劈,躲闪变得艰难,剑,出鞘了。它横在剑刃与面庞之间,闪烁着光芒,迎上,无用,它索性挑开,锋刃上翻,双脚也跟着用力。距离拉开,剑朝着要害奔袭。堪堪避过,剑又至,无从躲闪,划开第一道防线。

“帝尊,护卫还是要看清的,你看他,力不从心了。”提醒很轻微,意味也很轻微,帝尊浑没在意,一言不发的观察着局势。

第一道防线的攻破,迎来的是纵密而快捷的剑网,剑网中,一柄剑舞的密不透风,而另一柄,苦苦支撑着,宛如大海里的小舟。这一刻,另一柄剑看到了阳光,划开乌云,直逼向剑网中心。

“丞相,我说过,胜负未定。”不让分寸,这是帝尊的回击。

剑网终于是被破了,剑刃也跟着扭转,深深插入地面,祖新恒握住剑柄,直立着,未收的剑锋还没近身也被迫中止,锋锐被轻轻躲开。

“来真的吧,不然,会输的。”

“看剑!”

剑快了,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的是剑不能慢,不能在这里给他机会。他也存着同样的想法,剑,快过先前。剑网密了,挥斩,上挑,直刺,动作带着自己的节奏,他还在挥剑,剑网却不见变化,我看出来了,他乱了。逐渐加密的剑网出现着无比巨大的漏洞,这不是剑身上的,是人身上的。格挡,招架,反击,退却用来寻找着那逐渐明显的破绽。风声,吹过剑身,呜鸣声刺耳又尖锐,在这瞬间,我看到了,那藏在危机中的一丝机会。剑身回撤,提剑,迎着那机会,冲进去。剑网瞬间瓦解,剑身也迫不及待的格挡住突破的剑。“呜呜呜”剑与刃相摩,逼退祖新恒,剑尖也被挡在剑身上,一动不动。

“本事不错了。”

“你放水了。”

“我没有。”

“可你的剑乱了。”

没有再回答,静默的全场只听到小内侍的跑动,小内侍跑来瞧了瞧,觉得胜负已分,正打算宣布结果,声音却适时的打断了他。

“那好,再来一招,一招定输赢。”

“好。”

接下,那才是我心中唯一的希望。

小内侍急急忙忙的跑开,逐步开始拉开的距离,把两个人的呼吸都拉长。剑光,闪烁在阳光下,遮蔽了所有的喧嚣。祖新恒聚精会神地收敛着呼吸,眼神里都是那柄剑。我也一样。

剑身下压,握住柄的手捏紧,剑从压剑的手下极速跟出去。挥出,剑便交集在一起。在我出剑的同时,祖新恒跟上来,直冲着,剑已挥出,是最拿手的挥斩,由上至下,正迎着由下至上的剑。“噹!”交击声在维持着,两人也在维持着。

“你果然会出这招。”

“你是想说要赢就要赢最强的。”

“没错,这样才没人说我取巧。”

“可,这重要吗?”

质疑,在那一刻,剑势被压,剑与剑同时折断。

鸦雀无声,我更是难以置信,他在那一刻,退却了,保护了我的自尊。

“帝尊,当年之事您已然做错一次,今日,还要再错下去吗?”

“住嘴!”

大喝被另一声更大的声音制止,丞相并不是坐不住了,他知道,若是今日不堵住口,不用多久,祁门的人就会全数赶来,这只差一点点的计划就不会实现。他必须封住祸患的源头,顾不上许多,剑出手,直接追截祖新恒。这次祖新恒没有躲闪,断剑同时出手,挡下这柄失态的剑。

“你竟敢……”断续的呼唤里,林林总总的军士又站起来一批,围绕着擂台,密密麻麻。

“够了!”打断的是帝尊,他的眼神满是无奈,看着趋近疯狂的丞相,视死如归的祖新恒,他继续说下去,“罪孽,终归是要还的。”刀尖转向,对准了瘫坐在地上的丞相。

“丞相,魔族不能再经历一次那样的悲痛了。”丞相听着,笑了好久,直到监禁的那一刻。

在那天之后,魔族的日子变得艰难了。帝尊用他自己的身子走上祁门山,瑰丽的风景没能掩盖自己内心深处藏着的悔恨,帝尊,跪下了。他为魔族又换来了和平。但我也看到了,那些主战派魔族眼底愤怒,终于,在和平回归的第三天,诸位大臣联名上书,要求罢免帝尊帝位,他没再说什么,在离开前,发下最后一道旨意。

“小子,囚禁是你唯一的出路。”

“不可以,我便囚你三百年,五百年,三千年,五千年,三万年,五万年!”

我明白的,默默的接受了。临近囚牢,祖心恒被问斩了,我没能看到。但我能想象到那幅场景,夕阳下,一名剑客独自站着,刽子手晃着脑袋,刀口上喷上酒,要他跪下,他不跪,刀会从他的心口穿过。血一点点渗下来,染红了囚服,随着他的身子一同落地,归于沉寂。

光就在眼前了,我不能停下,身后的锁链还在琅琅作响,地面变得冰凉,惊醒我,恢复点力气,继续下去。光越来越近,我终于爬出来了,我好像听到那个期盼许久的人发出的声音:

“你回来了,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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