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将讲述三个关于反抗的故事,形式各异,殊途同归,一个是昂扬悲壮中尽显血性的惨烈,一个是嬉笑怒骂中调侃社会的不公,一个是云淡风轻中书写艺术的情怀。
一、人是靠文明和思想,与宇宙对抗的
断断续续的读完了刘慈欣的科幻小说集《时间移民》,他的大胆奇崛、没有尽头的想象力,让人折服,同时也让人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真实感。其中有一个叫做《吞食者》的故事尤其印象深刻。
地球被银河系中更强大的文明---吞食帝国统治,地球人被当做家禽饲养到六十岁,然后上市宰割成为统治者口中的美味食物。那些被饲养人类的后代,过着如同孩童般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天生活在欢歌笑语中。统治者必须保证它们的绝对快乐,这是饲养中起码的技术要求,否则肉质得不到保证。因为地球人是高档食品,只有吞食帝国的上层社会才有钱享用。
曾经抗击吞食帝国侵略的元帅的曾孙,对自己的曾爷爷说,“听说曾祖父您还活着?我只求您一件事,千万不要来见我啊!我会恶心死的!想到战前人类的生活我们都会恶心死的,那是狼的生活、蟑螂的生活!你和你的那些地球战士还想维持这种生活,差一点儿真的阻止人类进入这个美丽的天堂了!变态!您知道您让我多么羞耻,您知道您让我多么恶心吗?”
然后外星人对冬眠了二百年的元帅说:“他将活过60岁,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不会被宰杀。”
元帅凄凉地笑了一下说,“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十分感谢。”
"不是,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他很沮丧,也充满了对您的仇恨,这类情绪会使他的肉质不合格。"
看到这里一种绝望和恶意扑面而来。文明被毁灭,人类被饲养,思想被倾覆,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
幸好,总有人坚持,不希望自己成为井底的青蛙,望着头顶的方寸蓝天自怨自艾。
幸好,总有人在反抗,坚守着心中的文明和梦想,不愿成为一只被饲养的快乐的家禽。
幸好,他们抗争到了最后一刻,接受了平静的良心授予自己的无形勋章。
最后当这些昔日的抗战英雄知道宇宙真相时,选择留在满目疮痍的地球上,不是拖拖拉拉的活下去,而是把自己当成食物,献给蚂蚁,献给另一种的文明,这是他们最后的抗争,决绝的不顾一切的抗争。
二、凄凉的等待死亡还是潇洒的反抗?
喜剧电影《三个老枪手》展现的反抗是一部关于老年人的童话故事,英文名称是《Going in Style》。
三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为企业辛辛苦苦奉献了40年,到最后却被告知,养老金被冻结,他们将一无所有。
乔与薪水微薄的女儿、读中学的外孙女住在一起,房子即将被拍卖,30天后,他们将流落街头。
亚尔,花了20年的时间静待死亡,没有生活,更没有目标,即将没有钱喝咖啡,没有钱付房租。
威利患了尿毒症,透析已经不起作用,只能等待换肾,没有钱,没有肾源,也没有时间等待合适配型出现,更没有钱买机票看望远在异乡的女儿和外孙女。
三个老人,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破产。面对如此艰难绝望的境况,他们能怎么样?似乎,除了等死,毫无出路。
当他们得知公司拿他们的养老基金去偿还债务,银行与公司沆瀣一气,打着清算的口号进行侵吞的勾当时,终于坚定了决心,去抢劫服务自己40年的银行。他们这样说服自己:
这些银行正在腐蚀着整个国家,也捏碎了不少人的梦想,但他们却安然无恙。
我们是3个老家伙,抢劫一个银行,然后逍遥法外,带着荣誉退休。
最坏的情况,大不了就是被抓,不过监狱里又有床,又有一日三餐,还有比我们现在更好的医疗照顾。最主要的是,我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养老金是多少,我们就抢劫多少,其余的一分都不拿。
如果拿多了,多余的部分捐给慈善基金。
然后,一场啼笑皆非的抢劫开始了。
首先,超市试水,笨拙的行窃被抓现行。然后,他们寻求“专业指导”。在剩余的20天时间里,踩点、设计路线、锻炼身体、寻找完美的不在场的证据、练习枪法,进行全方位的准备工作。。
然后,他们居然成功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轮又一轮的审问、调查和试探。
那个教他们如何抢劫的人没有拿抽成,说照顾老人是年轻人应尽的职责。
那个认出了威利的小女孩,没有指正威利,她像天使一样赐予三个老人重生的希望。
在这个童话故事里,他们足够幸运,改写了原本凄清惨淡的晚年生活。
电影用这样一种方式向我们讲述了三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抗争社会不公的故事,它是另一种形式的劫富济贫,更准确的说,他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三、难得糊涂,也是一种温柔的反抗
曾是“康熙秀才”、“雍正举人”、“乾隆进士”的郑板桥,晚年的抗争似乎只是一种官场失意的退而求其次。
他是清朝集诗、书、画“三绝”于一身的艺术家。虽也一度做过两任县令,但终因性格的孤傲和怪僻不为官场所容,1753年,郑板桥六十一岁,因为民请赈触忤上司而被罢官,从此结束自己十二年的为官生涯。此后在扬州卖画为生,于是有了后世所熟知的扬州八怪之一。
郑板桥一生只画兰、竹、石,自称“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
如果继续学而优则仕这条路,那么郑板桥不过是栖栖遑遑的活下去,后人将无法看到他寄托了人们孤傲、自香、有节、有义的水墨兰竹。从郁郁不得志的窠臼中跳脱出来,不念仕途,解去精神枷锁,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这是他精神的胜利。当他成为职业画家的那一刻,才有了灵魂的安枕。
他正直、善良、真诚、热情,所以他的画作明白俭朴,书法直接有力,有一种灵感,一种气氛,笼罩你感染你。
而我最爱他的墨竹,疏淡有节,苍老横斜,绿荫匝地,仿佛从枷锁中挣脱的他,最终回归自己,用一滴墨书写人生,书写众生渴望解脱的情怀。似是抵抗,似是磨洗。就在这样的快意中,万般知识经过了他,无上清凉经过了他,他始终只是修炼着属于自己的难得糊涂。
最后,我想推荐《山河袈裟》这本书,作者用真挚的情感讲述了关于本能、关于自我拯救、关于困顿与正悟、关于命运与抗争的故事。
作家李敬泽评价说:“李修文的文字,在孤绝处、荒凉处、穷愁困厄处见大悲喜和大庄重,见出让生活值得过的电光火石,如万马军中举头望月,如青冰上开牡丹。”
在他笔下,很多文字,很多瞬间,都让我痴迷不已,然而最让我震撼的却是贯穿文章自始至终的生而为人的抗争,看似不动声色的抗争,其实早已竭尽全力。
最能够打动我的作品,往往能带给我一种剥皮抽筋的快感与痛感。
因为生而为人,唯有反抗,才能匹配最后时刻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