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纳凉,金风飒飒。石瑶村村后的夹树道里铺上了一层柔软的金黄。
玉珍挎着半竹篮的花生,踩在软绵绵的树叶上,舍不得走快,这是她难得的清闲时光。阳光穿透树叶,零零散散地洒在她的头发上,风一吹,光影摇动,也摇曳着玉珍的心。
玉珍是跛脚陈老汉家的大闺女,年芳十八就已经长成了一个出出落落的大姑娘。天生的大骨架,圆润的屁股,丰满的乳房,大动作走路时,总摇摇晃晃地惹人注意。除了那双粗糙得布满老茧的手和略微黝黑的皮肤,任谁见了玉珍,都得说她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这也是刘妈刘翠莲一直厌恶玉珍的地方,家里五个孩子,只有玉珍粗壮,剩下的四个弟弟倒是面黄肌瘦。刘妈打心眼里为这种不公平的现象感到恼火,并更加理直气壮地试图用一种不公平的待遇来改变这种现象。
粗馍馍加碗小咸菜成了玉珍的日常伙食,有点油水的东西都被刘妈以“建业他们正在长身体”的理由,送进了弟弟们的肚子里。玉珍也不争嘴,也不生气,安心吃着她的馍馍。即便如此,刘妈还是会阴沉着脸,用眼睛斜视着正要拿起第四个玉米馍馍的玉珍,嘴里一边嘟囔着:“一个女孩家的,怎么吃饭比男人还多。”
玉珍看看刘妈的脸色,伸出去的手又默默缩了回来,又咧开嘴说着:“对,对,给建业他们们吃,在长身体嘞。”
刘妈只知道玉珍有男人的饭量,却没注意到她干着男人才能干的繁重的活,甚至有些活计,男人都喊累。
此刻玉珍穿着黑色的紧口帆布鞋,踏着簌簌作响的树叶,低头缓慢踱步,充斥在她脑海里的全是昨天父亲跟她说的话。
“玉珍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给你寻个亲事了。这两天让你妈给你扯块布,做件衣裳,过两天带你去相个亲。”陈老汉把跛脚搭在炕沿上让玉珍给他按着摩,在嘴里喷出一口旱烟烟雾的空档,说出了这句话。
玉珍先是一愣,随即又默不作声地按摩着陈老汉那已经失去大部分知觉的右脚。但那轻微颤抖地手和那时重时轻的力道已经将她内心的不安与恐慌表露无疑。
玉珍确实是不安的。这于她而言,已经过了十八年的熟悉生活将在不久画上句号,然后开启一段不知前景与未来的人生。昨夜玉珍辗转难眠,花了半夜的时间来慢慢抚平对未来的恐惧后,玉珍心里又涌出了一丝丝的期待,这丝期待像是一颗种子,在玉珍心里扎了根,发了芽,并在她幻想的浇灌中不断成长。
走着走着,玉珍的脸颊上突然飞上了一抹红霞,她只觉得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玉珍转着头,快速地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道路让她激烈跳动地心脏得到了些许安慰。
玉珍挎着竹篮继续走着,耳朵里却猝不及防地接收到了若有若无地鼓乐声。玉珍扒着手指算算日子,猛然想起今天是王叔家凤娥的喜庆日子。玉珍脸上的红晕又深一层,脚下却在鼓乐声的指引下改变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