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21岁的我知道可以做手术时,心里像打翻了调味瓶,兴奋又害怕。兴奋的是21年了歪歪扭扭的走在路上,也许从今以后就终结了呢,就可以不用装作若无其事的接受chua chua 来的目光了呢!害怕的是比现在更差了可怎么办?
手术前一天,从北京积水潭医院来的骨外专家王教授和大连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姜主任一起进病房,让我来回地走。每走一个来回,他俩就同时记下几笔,然后长吁一口气,告诉我爸:肯定会比现在好,你放心吧!老爸听完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我不知是饿的还是紧张,腿像隔壁吴老二似的一直在抖,但我觉得应该是饿的,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禁食禁水。护士来给我推了一针安定,过了一小会儿,药似乎起了作用我真的不慌慌了。早上八点,护士又来了,让我病号服反穿,前面扣子都在背后,像小时候穿的饭兜兜。下身则啥都不让穿,盖了一床薄被,觉得自己像一头待宰的小猪躺在案板上,看到爸妈通红的眼睛,我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进手术室那一刻我懵圈了!第一次手术,我以为是像电视里演的,大而宽敞。结果只有我心里手术室的五分之一大,最可怕的是边上密密麻麻站了一排眼镜男!这是怎么回事?!冷汗都出来了,我扎的那针安定也像是假药一样,因为我不安定了,我焦躁,我羞愧,我想夺路而逃。但是不行,因为我没穿裤子!!
我“腾”的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身上的薄被,我看到了希望,抓着被围在身上从床上光脚跳下来,当时就一个信念,走出这道手术门我就赢了!迎面进来了两位主刀大夫和麻醉师,我突然就哭了起来,准确的说更像是哀嚎,妈的,我身上的零部件自己还没看明白,倒让这群男人看个一清二楚!!麻醉师好像一眼看出我的屈辱,搂过我的肩膀:小丫头,你想啊,现在你是让这些实习大夫看这一下好呢还是以后继续一瘸一拐的走在路上被那么多人不停地看好?这是北京和大连两位专家带的研究生,他们也需要实习的机会,以后可以为更多的病人治病。再说了,以后出去谁认识你啊?我最后屈服了,因为那一句“以后出去谁认识你啊”!但是我要求把我脸挡上,不让他们看到我的脸!嚓,不看脸其他地方大同小异!愿看看吧!就这样,我怀着悲壮的心情,一叶障目的完成了我人生第一个大手术。
出了手术室,我像一个肥硕的烤鱿鱼串在竹签子上,因为两腿膝盖之间多了一个长约1.2米的木棍,为的是能够让腿横向打开,从大腿根部开始一直到脚掌,打着厚厚的石膏,一是为了抻拉大腿根部的筋,二是20多年不正确的走路姿势导致了右膝关节稍微弯曲,用纱布把膝盖和木板绑在一起,再用石膏固定,用外力使它绷直。总是仰面朝天的一个姿势躺着非常累,下午老爸经常匆匆来医院一趟和妈妈一起从头到脚给我掀到一侧,映在墙上的影子像一个硕大的风筝,那感觉太舒服了。
术后的效果并不是太理想,因为两位医生临时在手术台上斟酌再三,怕把筋切开的太大会导致矫枉过正的一种局面,把原本要剪开筋的1/2改为了1/3。但是脑瘫后遗症的肌张力非常大,甚至大过了手术的外力,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也就是说其实原本的手术计划应该是更加完美的。
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手术后,虽然效果一般,但我的心里建设强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原来别人一看我尤其是帅哥看我,我就不会走路了,现在我可以迎着他们投向我的各种目光友善的看回去,然后微笑一下,95%的人也会微笑点头擦肩而过。瞧,我美好的看待世界,世界对我也蛮不错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