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在躲我
阳春三月,到处可以闻到一种潮湿的、发酵似的气息。无数嫩绿的幼芽从褐色的泥土里钻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一个周六的下午,阳光退去了之前的灼热,气温开始下降。我和好友容静去外面买日常用品。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网吧,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我激动地惊呼: “李颖!”随着耳膜震动所有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李颖转身看见我愣怔一秒撒腿就跑。 跑什么?没认出我来?“哎,李颖,别跑,我是陈晓露!你怎么不来上学呀?”她好像没听见,我急忙把东西塞给容静追上去。随着李颖绕过大街,钻进小巷边追边喊:“站住!我是陈晓露”这声音够洪亮,李颖应该听见了。可她还是没有停下来,相反越跑越快。
“李颖见到你会有多远躲多远,主动还你钱做梦去吧!”想起母亲的话我心里有些酸涩,难道我真是交友不慎。不可能,我们曾经是非常默契的好朋友,能够揣摩彼此的心意。我从不会因欠钱躲避别人,她也会一样。因为我们倆个有许多观点和行动惊人的相似,我们把彼此看成另一个自己,我想的就是她想的,我不喜欢的也是她不喜欢的。有时看不见她,就会想我现在做什么她一定在做和我同样的事。
“站住!站住,别跑!”我很想说是为了钱躲我吗?我不要了,你别跑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因为我害怕她真的是因倆千元钱逃避我,害怕一见如故的友谊只值倆千元。跑了一段路实在跑不动了,双手拄膝上气不接下气看着李颖。她也停下来喘着粗气眼睛瞄着我。“几个月不见你还真能跑!”
李颖无语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我直起腰,她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我走倆步她撒腿就跑。
二 默契
高一的第一天,我认识了李颖,我们被分到一个班级,一个宿舍。她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淡淡的细眉,高高的鼻子,嘴巴红嘟嘟的,白白嫩嫩像个瓷娃娃,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但那只是表相,李颖很开朗,遇到开心的事儿会大声的笑。玩起来也很疯和她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她以三百八十九点五分的成绩被一中录取,我是六百一十二分。见到李颖我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们会不约而同的说同一句话,做同一个决定。我们会吃同一块冰淇淋,同一块巧克力,睡一个被窝。李颖不喜欢学习,偷偷拿手机玩游戏,但我学习时她从不打搅。有时玩到忘情时她会提醒我说“别玩了,快去学习吧!”
“咱们一起学吧?”对我的话她不予理睬,说自己不是学习那块料,而我才是天之骄子,祖国的栋梁。
一次,她父亲送来很多家常饼,旱黄瓜,鸡蛋酱,皆是我最爱吃的。我们倆看着那一大块家常饼计划着吃几顿,她说倆顿,我说三顿。结果我们倆个越吃越爱吃越吃越想吃,一顿全吃光了。撑的一门咽吐沫,下午只上了倆节课便偷跑出去爬山。
D城是个很小的城市三面环山。 据说商周至秦汉时期,这片土地属于东胡人的牧场。汉至晋朝时期,系乌桓、鲜卑人住地。南北朝及隋唐时期,是契丹住地。辽代,为北大王擦喇之牧地,契丹人居住。然后经历了金朝时期,嘉靖时期开始载于史册。
学校后面不远就是山。 出了校门我们倆个像禁锢很久的野马,一路你追我赶撒着欢直奔山顶。到了山顶已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一头扎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太阳快要落山时懒洋洋起身捡一条最近的小路俯冲下去,却误入了军区的树林。惊诧间看到不远处一个士兵跑过来,边跑边解裤子,在一棵白桦树前停下,眼看着他要露出自己的私处我使劲跺脚。
“没毛病吧?那么使劲脚不疼呀?”显然李颖没有发现前面的情况,我尴尬的把脸转向别处。
当我再次转回头时,刚刚那个士兵提着裤子跑的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很快没影了。
经过门岗时,卫兵过来拦住我们问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李颖头也不回抬手用大拇指指了一下院里,“坐我表哥车来的。”士兵张张嘴又闭上闪到一旁,我们倆个大摇大摆走出去。
走过汽车站拐进旁边的一个胡同,这里是距学校最近的地方。
“妹!干嘛去了?”声音很近,回头见倆个当兵的正痞里痞气地看着我们。“妹你个头”李颖小声骂道,继续赶路。
“妹儿,等一下,别走呀?”
嘿!没完了,看来“三大纪律八”注意他们没学扎实呀!姑奶奶帮帮他。我停下脚步回头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齿像看见旧相识一样说:“我们爬山去了!这个时间你们不训练吗?”
李颖看向我满脸蒙逼,我沖她眨眨眼,她心领神会。
倆个大头兵乐开了花顛颠跑过来,到了近前假装不好意思搔首弄姿。
“哪个部队的?”说着我冲李颖歪了一下头。李颖贱兮兮地走过去伸手搂住一个士兵的脖子谄媚地看着他:“哥,带我出去玩玩!”倆个士兵像卡机一样傻不瞪眼看着她。
“非礼呀!当兵的耍流氓了!”我扯着脖子大喊,倆当兵的浑身一振,甩开李颖撒腿就跑。
“耶!”李颖我倆得逞的互击手掌,同时用拇指抹一下鼻子,“想吃老娘的软豆腐,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三 他是明星吗
周日是住宿生大赦的日子,李颖陪我去商业街买鞋,回来路上发现盒子里面的鞋全是右脚又返回去。到了鞋店门口李颖去路边摊买小吃,我一个人进去。
这时过来一个推销化妆品的,三十左右岁年纪,头顶没有头发油光锃亮。脑后到耳朵是长而短,短而稀且弯弯曲曲的短发。中等身材,站在李颖身前磨叽他的化妆品如何奇效。李颖不理他向前走几步想甩开他。哪知这人不知趣或者说脸皮够厚缠上李颖,几乎把头贴到李颖脸上嘀嘀咕咕,姿势非常暧昧。李颖被磨叽烦了猛转身,食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子上“你他妈的再跟着我,我就报警了!”
男人愣怔一秒恼羞成怒“不他妈的买就不买吧,瞧你那德性,立贞节牌坊呢,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外表光鲜亮丽一肚子闷骚,上你们就高兴了……”
李颖更气,声音也随着拔高 “你个老秃瓢,我他妈的没告你骚扰,你还不依不挠了……”
男人横着脖子双拳紧握,“你再说一句秃瓢!”如果眼神能杀人,李颖已经死一回合了
我从鞋店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急忙走过去,那男人背对着我,我在他右侧脑袋敲一下,然后横跨左侧一步向前小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他向右侧寻找然后身子随着目光原地找一圈,最后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我朝他秃顶不客气地又使劲拍了一下,“嗨!大叔,您在这呢,我婶在那边找你呢!”我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男人满脸黑线,手指着自己“仔细看看我,你确定我是你大叔!”
李颖乐了朝秃部位又拍了一下,“没错,是邻居大叔。”男人暴怒挥拳向李颖,我在身后朝他屁股使劲一脚,他踉跄倆步手落空转身怒气冲冲奔向我,李颖在后面拿起塞满东西的女士挎包召着他的头就是一下,男人吃痛回头。我跃起抡圆胳膊就是一耳瓜,他嘴里骂着转身冲我来。李颖跳起抡起挎包在他头上又是一下,他回手抓住挎包使劲一拽,李颖撞到他怀里,秃头男揪住李颖的脖领,举起巴掌……
“警察来了!”我紧张的大喊一声,秃头男撒腿就跑。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我倆哈哈大笑。
“啪!啪!啪!”旁边有人鼓掌,我寻声望去。一辆白色的法拉利跑车上坐着一个英俊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白皙的鹅蛋脸,一双浓黑的剑眉下是好看深邃黑曜石般的眼睛,鼻子高挺,红润的薄唇很不搭调地含着一颗雪茄。“真是精彩,二女斗恶男,真是不错,好戏!”他一字一顿,眼睛炙热妩媚媚地看着我们,他的眼神绝对有杀伤力,我的心漏跳半拍。孔子曰:开豪车的美男犹如罂粟花,看着好看吃着有毒!呃,这话好像是我二大爷说的。走!闪人!李颖没有跟上来,我回头看她正双眼泛着桃花一眨不眨的看着美男,哈喇子都流出来了。我走回去拽了她一下没有动。
“交个朋友怎么样?美女,我请你俩吃大餐,赏个脸吧?”他从跑车上下来,身材颀长,黑发垂下遮住半个眼部,更加性感魅惑。白色的T恤显得皮肤更加白皙,脖颈间露出一个年代久远的红色线绳。黑色的哈伦裤,黑色白底的耐克,浑身透着青春清爽洒脱。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小声嘀咕:“没闲工夫跟你闲扯,谁知道是不是陷阱!”
“看我像坏人吗?”他径直站在我身前玩味儿地看向我。
“……”
“多个朋友多条路?怎么样?好吃的好玩的,你俩随便点,我买单!”说的跟真事儿似的,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谁稀罕!
我白了他一眼使劲拽李颖,李颖不情愿的跟着我,看着美男满眼的不舍。
宿舍熄灯后, 李颖在我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我仰头看她。她撩开被子钻进我被窝神秘兮兮地说:法拉利美男是外地的,在D城开了倆个网吧。
“你怎么知道?”
“就咱这不起眼的城市,生活基本都是自给自足,谁买得起豪车呀,想打听仅有的一辆法拉利还不容易,况且人长的又那么帅,往里点,我半个身子悬着呢”
“他是明星吗?”我身子往里挪挪。“记得你只关注明星了?怎么帅哥也不放过?”
“知我者陈晓露也,那可是高富帅呀!那么好看的男孩光看着都增强食欲”李颖毫不掩饰对美男的倾慕,如醉如痴满脸桃花。
“好看的男人都是罂粟,小心中毒!”
“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没等她说完,我抬脚把她踹到地上,看着她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我幸灾乐祸抱着被子笑的前仰后合。
“好你个陈晓露,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呢,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李颖一条腿半跪在床上,我紧紧抓住被子护住自己,李颖野蛮地拽被子,我身子跟着被子移动到床边,眼看着要掉下去,我尖叫着手刨脚蹬。
“肃静,在不老实儿睡觉罚款了”门外察舍老师敲门大叫。引来其他人的不满,我倆赶紧噤了声,李颖蔫蔫地爬到自己床上,我贼兮兮看着她盖好被子。
四 她欠了高利贷
李颖家是市里的,她每次回家都会叫上我。她父母非常好客,待我像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嘘寒问暖,还要做许多好吃的。
一次李颖父母不在家,领我去药店。她母亲正在帮顾客拿药,并细心地讲解,看见我们点点头,从兜里掏出钱给李颖说句“去外面自己买点吃的吧”便不再理我们。
我和李颖从药店出来,她买了许多好吃的让我拿回学校。
“你干嘛去?”
她说去网吧玩一会。我劝她回去吧,她嘟起嘴说“让我玩一会儿吧,就一个小时,好久没摸电脑了,我的牧场快荒废掉了。”
“那我陪你吧?”
“不用了,你是好学生,不要辜负老师家长的殷切希望,回去好好学习!”她说着用手推着我往前走几步。
我不忍扶了她的兴致只好说:“好吧,你早点回去”她使劲点点头,我独自往回走。
学校快熄灯时,李颖回来了,我给她开了门 “怎么玩这么久?”
她急忙用食指挡住嘴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环顾一下四周闭了嘴。她换上睡衣撩开我的被子准备上床,我故意压住被角。她整个身子压过来,手顺着被子伸进来挠我的痒痒肉,我“哈哈”笑着开始不自主地扭动身子,她趁机掀开被子钻进来 。
一次月假后李颖好几天没来上学,老师说她请了病假。周日的下午我买了水果去看她,她家的房门紧锁,我只好去药店找她母亲。
“她,她,她是病了”她母亲目光闪烁,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不过不太严重,已经好了周一就去上学,我没时间照顾她,把她送姑姑家,谢谢你了小露,我会对她说你来看她了,水果你拿回去自己吃吧!”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肯收下,我只好拎着水果回到学校。
周一时,李颖真的来了,精神有些萎靡,我想她一定是大病初愈还不太舒服,主动帮她搞卫生,打水,督促她多喝水,她感动的抱住我久久不肯放开。
一天她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发呆我走过去:“怎么了?美女”
她转向我像不认识一样盯了数秒“小露,想求你一件事儿”。她从没如此郑重过,我心里一紧“说吧,什么事?”她咬着嘴唇想了想“算了,你帮不了我的,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你?”我坐到她身边急切地看着她。
她把头埋在倆腿之间非常绝望的样子“我完了,彻底完了。”
我更加莫名其妙,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说嘛,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她左右看看没人懊恼地说:“玩游戏时没钱,我欠了高利贷,现在还不上,他们要把我弄到夜店,用肉还。”
我的脑袋“嗡”地一声,我当然理解肉还是什么意思:“你欠他们多少钱?”我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一千七百多,现在加本息共倆千四百多”她怯怯地说,把头埋在膝盖里。
“天啊!你怎么会欠这么多!”我吃惊的张大嘴巴。
“算了,我知道你念书,也没钱,算我没说”她站起来准备走开。
“等等!叔叔婶婶知道吗?”
“不知道,我妈有心脏病,我怕她知道后会犯心脏病,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李颖非常懊悔自己太沉迷游戏,还欠下高利贷,并表示以后再也不触碰游戏,一定好好学习。可是眼下高利贷怎么还呢?
五 她不会还你钱的
李颖家的亲戚生活都不富裕,借了一段时间她只搞到四百多元。我想起了母亲,母亲周转资金倆万,拿出倆千应该不会影响到什么。放月假时,我跟母亲说了此事。母亲一口回绝说李颖惹祸有她父母,既然能让她去一中读书,家里就不会差这两千多块钱。并告诫我好好学习!远离这种不靠谱的学生,以免哪天惹祸上身殃及池鱼。最后不忘补充道,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还指着我下半辈子让她扬眉吐气呢!
我把母亲的话 当做耳边风,在家里常买东西的顾客那里借不到钱,把目标转向同学,有多借多,有少借少,共累计借到倆千一百元,加上李颖之前借到的正好够还高利贷。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为李颖终于不用去夜店而感到高兴。
然而我低估了李颖对游戏的抵抗力,一次放假后,李颖又没有来,一个星期不见她的踪影,周日去她家,房门紧闭,我叫了半天,旁边的邻居出来告诉我说这家人搬走了。我问什么时候搬的?她说周四下午来了一辆金杯把他们所有东西拉走了。我急忙去那个药店找李颖的妈妈,别人告诉我她辞职了。我问这不是她们家的药店吗?听到我的话她们好像听到这个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笑后一个年纪大的人说她只是个打工的。
电话打不通,无人能告诉我李颖一家的具体去向,想起李颖妈说李颖有个姑姑可我又不知在哪儿。李颖和她的家人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音讯踪影。我很失落,比起失落我更是困惑,李颖为什么对我隐瞒她的家事?我们不是好朋友坦诚相见吗?她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儿?
经过一个月的节衣缩食我只还了倆个同学的钱,还有一千四百多。到了元旦马上快放寒假时,所有欠钱的同学开始跟我索要,我说现在没有,开学一定给。可她们根本不听我解释,最后把我告到老师那里。班主任打电话告诉了母亲。母亲听后非常震惊,立马跟班主任确认我欠了多少钱,然后驱车来到学校把我叫出去。那一天母亲看上去很憔悴,看着我的目光有晶莹闪动,我不忍直视。
她久久地看着我嗓子里发出的“嘶嘶”声。她不问,我不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母亲脾气不好,我很怕那一刻一句话不对,她的怒火像山洪一样爆发让我在老师同学间颜面扫地。
“为什么借钱?”母亲终于开口了,人也平静了很多。
“我……”母亲的话当做耳边风,所有的解释都是苍白的,还是闭嘴吧。
“当我决定和你爸离婚时,很多人劝我把你留给爷爷奶奶,他们说我年轻时让你爸毁了,当我老了会被你毁了,我不信,你是我的女儿,不会比任何人差。”说着母亲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问我“欠别人多少?”我犹豫了一下“还差一千”。
母亲从那沓钱里抽出十一张递给我“拿去把所有你欠的全还上,以后用钱跟我说。”说着她使劲抱了我一下,在耳畔低声说“放假回家在收拾你!”
说完转身大步地向校门口走去,望着她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知道妈妈这么淡定我应该说不够,还差三百呢。 我对 张笛说欠她的钱三月一开学给,她同意了,不知为什么放假那天她反悔了,开始跟我催要那三百元钱。
这次是继父开车来接的我,张笛不顾我的苦苦哀求跑到继父那里给我来了一个“大揭盖”。继父的脸由红变青变黑变白。从兜里掏出三百给了我,我转身使劲塞到张笛手里上了车,再也没理她。
路上,继父的脸能拧出水来,我把头转向窗外。
车子到了家门口还没等停稳,小姨慌张地从屋里跑出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不由分说拉着我奔后门,弟弟也迎出来神经兮兮地让我走后门。我心中了然,继父一定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母亲等着“收拾”我呢。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我甩开小姨的手直奔前门。理所当然的看到母亲站在收款处跟顾客说话,看到我进屋波澜不惊继续她的工作。小姨簇拥着我上楼后长出一口气,以为我终于躲过一劫。我了解母亲,她是及其爱面子的人,刚才是因为有顾客,她的女儿出现问题丢的是她的面子,所以她不好在人前发作。
暴风雨终于来了,楼梯口响起母亲愤怒的脚步声。我坐在床边,小姨和小弟紧张地站起来好像下一刻被处置的是她们一样。房门开了,小姨和弟弟站到了我的一左一右。
“文竹,下去卖货。”生气的母亲浑身散发着让人肝颤的威力,小姨怯怯地答应一声拉上我,我没有动。从小到大无论我范什么错误,母亲对于我来说都是纸老虎。无论发怎样虎威,最后皆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对我说教一番了事。对于小姨和弟弟的担心我觉得是多此一举。说教能怎样?无非给一双耳朵。打又能怎样?也就是弹弹尘土。小弟站在我和母亲之间不敢直视母亲冰山一样的脸。
“你也下去帮你小姨卖货去!”母亲对着小弟喝道。小弟大气不敢喘走向楼梯,不忘回头冲我挤眉弄眼小声说“姐,走呀!”
“走什么走,你自己下去”母亲厉喝把小弟关到了门外。
“说!为什么欠那么多钱?究竟干嘛了?即便是买东西你也要让我看到个影儿吧!”她歇斯底里的声音使整个房间都在振动。
“我没有买东西”面对这样的母亲我心里产生一丝不满,不就是倆千元钱吗?至于的吗?也许我的傲慢激怒了母亲,她扬起手要打我,我没有求饶瞪大眼睛看着她,她的手落下来在我大腿内侧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但倔强地想决不能为倆千元低头。我垂下头用手揉按痛处,母亲眼里涌现一层水雾好像疼在她身上。
“冯妈前几天跟我说你借钱的事儿,我没理睬,认为她在说谎。”母亲的话酸涩苦楚“你每次上学走要一千我都要给你一千一,说一千五给一千六,你怎么还会借钱呢?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乖的孩子,妈妈不是心疼那倆千元钱,妈妈是担心那倆千元带来的后果,没吃过肥猪肉没看过肥猪走吗?女孩子在外面借钱,坏人利用这点诱逼你干坏事,我本来不想打你,你太气人了,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告诉你不要跟别人借钱为什么还要去借,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母亲的哭诉摧毁了我最后的防线,油然升起一抹惭愧“这三百和之前的是一起借的。”
“你借这么多钱干嘛?”母亲止住眼泪瞪视着我。
“李颖欠了高利贷,那些人要她去夜店,我想帮她,你不给,我只好向别人借了。”
“她家在哪儿你知道吗?”我点点头又摇头。
“这孩子这样下去很危险我要告诉她父母!”
“她不念书了,家搬走了!”母亲困惑的看着我忽而眼睛瞪大。“电话打不通?你被骗了?”
“她不会骗我的,她现在肯定是没钱,有钱了她一定会还我的”我坚持自己的观点。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她,她不会还你钱的。记住她以后还你也不要了,远离她。妈都是为了你好,不会给你当上的。”
六 我把她带来了
跑出市区,李颖拐进一个郊区的农家大院。李颖比在校时还能跑,我几次欲停下,但想到憋在心底的未知答案,我还是大口喘着粗气追了上去。
李颖冲进一个大院和里面走出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你他妈的忙着去阎王爷那报道呀!”男子唏嘘一声张口骂道。他是个很好看的男子,大约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面容白皙细嫩毫无血色,一双经过修饰的一字眉下是双充满愤怒但不失柔情蜜意的眼睛,嘴巴红嘟嘟的像与人亲吻一样。柔顺的黑发披在脑后,单就脸部来看很难把他和男性联想到一起,颈部的喉结以及刚刚发出粗犷的声音让人确定他是男人。他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套装,外批一件长款的黑色外搭。他顺着李颖的目光看向我,目光变得怪异“呦!一中的?”他走过来围着我转一圈,像欣赏一个怪物。“一中果然名不虚传,出美女呀,不过也够贱的,不好好学习都喜欢往这儿地方跑!”
我把目光从他身上转移到李颖的脸上,后者表情微怔,面色惨白。看着男子再看向李颖,我的心里有些刺痛。我的良苦用心终是没挡住李颖的堕落。原来母亲把所有的一切都看透了。那一刻我的心似被掏空了一样,李颖利用了我的同情心,更亵渎了我对她的感情。
“咋回事?”声音充满了磁性凛冽,走出一位身材修长挺拔穿着黑色条纹西服,黑色衬衣。雕刻般的脸庞轮廓分明,高挺的鼻子薄唇微抿,浓密的剑眉下带着一副墨镜,身上散发一种渗人的寒冷。强大的气场让靠近的人有种压迫感。他扫视了二位一眼,把脸转向我,眉毛扬了扬。
他走过来停在我面前,他身上有好闻的烟草味。他比我高出许多需仰视才能看见他的脸。从他的墨镜里我看到自己惊恐的样子,我做了深呼吸把脸转向别处,他抬手捏住我的下巴,我被迫看向他。
“我们又见面了!”他摘下眼镜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面熟,在哪见过?
“谢你了,李颖!”男子高昂着头,用舌头将雪茄从左嘴角移到右嘴角,摇摆着身子双手拍了倆下。从里面出来倆个穿黑色西服套装的男子。我一下子明白了,转身撒腿就跑,倆个黑衣人追过来。我知道这次不能钻巷子,哪有人往哪跑。拼命地跑了一段路,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不见了那倆个黑衣人,长出一口气放松下来,没走几步撞到了一堵肉墙,黑衣墨镜。我掉头往回跑,被另一个人挡住了去路。
我被抓了回去,开始懊恼没有听母亲的话远离李颖,如今李颖真的殃及池鱼了。她为什么这么做?她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李颖吗?或者她在我面前一直伪装,她真的忍心欺骗我对她的一片真心?
我被推搡着进到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坤哥坐在一个黑色真皮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李颖坐在一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坤哥!”身边的男子向前推搡了我一下。
尚坤瞪了我身后男人一眼,拍了一下李颖的肩头“你说怎么处理她?”
李颖的眼里充满了柔情蜜意,像只发情的母猫?
“李颖!为什么?”我提醒着她, “我从来没后悔交你这样的朋友”李颖低下了头。尚坤冲身边一个男人偏下头,那人走过来用胶带粘住我的嘴巴。
“把她关到隔壁,先饿倆天,减减她身上的锐气。”尚坤说完起身走出去。
隔壁是个很小的房间,他们把我和椅子绑到一起后走出去关上房门,随后我听到落锁的声音,脚步渐渐远去。周围静下来,只听到微弱的风声。疲惫感袭来,我慢慢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静悄悄的,远处偶而传来几声犬吠,打破天地间的沉寂。现在几点了?学校熄灯了没有,老师发现我不在了吗?她们在找我吗?母亲知道我失踪了吗?我会不会死呀?想起母亲的话“不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有些人天生是罪恶的,你救不了的。”
“你醒醒吧,她欠你的钱咱不要了,以后远离她,再找你也不要理她好吗?”
我懊恼地闭上眼睛,如果听母亲的话不理李颖,就不会有现在的处境。妈!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没让您扬眉吐气呢!我在心底里呼喊。
门外传来脚步声,大概三四个人的样子,开门声,“啪”开关声,一丝亮光从门缝透进来。
“坤哥打算把这个女的咋处理?”一个男子说,我所有的神经紧急集合起来等待下文。
“不知道,坤哥没说”
“你说坤哥会不会……”再次开门声打断了男子的话。
“坤哥!”“坤哥!”……我听到三个不同的男子声音。
尚坤脱掉绿色的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李颖跟着坐过去,“现在她们家是什么情况?”尚坤看向一个大约二十几岁的梳着鸡冠头的男人问。
“鸡冠头”走向前“学校把她失踪的事儿通知了她父母,她母亲去报警,本来警察说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予出警,她妈甩出一万说务必在十二点前找到她,派出所出了倆辆警车,坤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尚坤的声音 传来“把她送走,没我的话谁也不许碰她”。
“是!坤哥”,脚步近了,开门声。怎么办?他们要把我转移,母亲能找到我吗?我就这样结束我的学海生涯吗?不!
门开了,灯光射进来。下一秒我紧闭双眼头歪向一边浑身僵硬。他们解开我的绳子,失去束缚的我歪倒在地。
“怎么回事?”一个男子紧张的声音。
“会不会死了?”
“不会吧?这么容易就死,她是纸糊的?”一个男子说着,使劲踢了我倆脚,我忍着痛不吭声。
“怎么回事?”尚坤的声音,走过来。
“坤哥,她好像死了”。
“死了!”尚坤有些吃惊,我感觉有手伸过来屏住呼吸。当我觉得快要憋死的时候手移开了,我急忙换倆口气。
“翻翻她兜,看看有没有救急吃的药”,尚坤说,他在往我设计的方面想。
又一次屏住呼吸,他们在我身上胡乱翻了一气“坤哥,她兜里除了卫生纸什么也没有”。呃……
“李颖!她有什么病吗?”
我所有的感知神经拧巴在一起,等待那个声音,一时间屋子里静急了,仿佛能听到墙角虫爬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一阵天旋地转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把车门给我打开,我送她去医院”耳边想起尚坤的声音。呃,他抱着我。
“慢,让我来看看!”李颖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恨不得咬她一口。她特有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下,我屏住呼吸,判断她下一刻动作,还没等我有答案,两只柔软的手触到我的痒痒肉。我终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扭动身躯躲闪。
我被放下来,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一张俊脸。皮肤白皙,浓密的剑眉微凝,弯翘的长睫毛覆盖着一双澄澈深邃好看的眼睛,鼻子直而高挺,脸部棱角分明,嘴角上扬好笑地看着我。我呆呆地看着这张美的不像话的脸,忽然眼前一亮,法拉利豪车男,李颖什么时候和他搅到一起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他的毒传染给了李颖!
“把她装到后备箱里,龙、勇你们倆个把他送到B城”说完他坏坏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李颖幸灾乐祸地看着我,用手来拍我的脸“我们是好朋友,就应该在同一条船上”她此刻的脸丑陋狰狞,我倔强地躲闪她的爪子,她愣怔半秒“哈哈”狂笑着飘出门去。
后备箱里有股难闻的气味,没有一丝光亮,只感觉车子在行驶。我的手被反绑着,倆只脚绑到一起,嘴依然粘着胶带,我的胸口像塞着一团棉花。大脑开始昏昏沉沉渐渐的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突然停下来。到B城了?身体侧压着的手臂开始麻胀,我慢慢的试着一点一点翻转身体,听到黑衣人的声音,我只听清了“狗”其他什么也听不清。什么狗?他们做什么会用gou音表达,会不会到了加油站,车子走了这么久。心里升起希望,使劲扭动身体脸朝下,然后腿使劲向后弯,踢打后备箱顶,因为空间太小,我虽用的是浑身力气,但到脚上被卸掉大部分,车箱发出很小的“咚咚”声。
车子又开始行驶了,头发被汗水浸湿黏黏腻腻地粘在脸上。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再度陷入昏迷时突然被阳光照醒,我睁开眼睛见后备箱盖开了,一道黑影向我探过来,伸过一只大手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还没等我弄明白咋回事,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扇我倆大嘴巴,瞬间牙齿松动整个头像要炸开一样痛。
“妈的,刚才差点让人发现,给老子老实点,不然弄死你!”说完他又把我搡到车箱里,重新盖好后备箱,车子又开始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