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亲爱的十九班:
宝贝们，我刚才从楼下上来。看到几个十二班的在楼梯口。像动物园里的孔雀出来溜达一样趾高气扬又稀奇。
你知道，每个十二班人都用所有时间把自己武装成一个铿锵的神。背后有万丈光芒，脸上有舒缓笑意。自信浑然天成让人望眼欲穿。
走在路上，这种人是可以看出来的，因为他们丑。却自信饱满。
不像我们。我们是文科柔软细腻的女孩。细细描眉，颜色鲜艳的外套。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似是而非的男生，模糊遥远，反复提及。在栅栏间隙，偷偷窥一眼。念一遍。而不是把饮水机下面的位置当天堂，重重磨难只为短暂的永远。不愿把自己变成双眼都是滚动绿色数字的机器人。我们平凡不过。
我们是一群孩子，有任性且脆弱的暴戾与天真。我们会在考试前陪同彼此愁云惨淡，会在寒冬凌晨抱紧彼此互相取暖。十二的神们强大到不近人情。那个规矩成条框利落而鲜明的世界里，飞速得没有一个人会露出我们这样幼稚脆弱真实的一面。他们逼自己不能再伟大从容一点。就算乱石穿空，他们踏血，也笑着往前。自信滔天。他们注定是敌人，其次是战友。而我们是同伴，熟记包容彼此的缺点。
我时常会想起，17年奇热的夏天，应主任的变态要求，早自习我们不得不比正常时间早到半小时。我们逼自己起得再早一点。教室里，就像一个反常的，亮如白昼的黑夜，亮的全是梦魇。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胶水般蒸腾的疲倦。下课铃响如死罪赦命。我们卧倒沉沉睡去，寂静一片。糅着汗，闷热和绝望在泥沼梦境中挣扎。那个时候我们是否都想过退缩呢。大概都会吧。然而在相同的境遇里，我们坦诚面对着自己的回天乏术和有气无力。还是背着山走了下去。
那时有一种厚实而紧密的温暖与幸运。因为我的痛你都懂。
可，那些神明经历过的，我们一生无法涉及。我们是诗人和女孩，修不成神明。我们舍管直言不讳我们与十二班难以逾越的差距。英语课上老师语气动容，她说，她不相信她同样顶尖的孩子们会永远都比不上十二班。后来甚至我们的王牌也不在我们手中了。一场惨烈的排名过后，为了保持尖刀班的优越性，分子需要重列，于是我们马上就要被拆散了。从此将拔地而起一个新的十九班，他们会更坚定，强悍，甚至不顾一切。他们终于拥有了跟十二班比肩的自信与相提并论的功利。也拥有跟无数高中争雄的野心。
我们啊，就将带着从前十九班，失败的十九班的灵魂的碎片走入人海，走入人群深处。曾经荣耀的碎片，变成面孔上挥之不去的斑点。是耻辱，但感伤是最大的苦。
我很爱你们。无论你们今天的哭泣是不甘还是懊悔，是不舍还是失望。总之，我以你们为荣幸。你们是否会忘记，日日午后窗帘下昏晦暖烘的光，承接着无奈吐槽与嘿嘿一笑。教室是最温暖的家和床。我们考试前把物件都堆在外面，堆出一个家的磁场，毛绒鸭子高高趴在上面。我们有周而复始写不完的随笔作文，也有用之不竭的情感细腻。我们有如何抵死挣扎也依旧昏睡过去的数学课，也有桌洞里文藻精致意蕴致密的小说。我们有生活考试的压力高高堆耸着，也有娟秀的字体与缠绵的文采把明信片附着。我们老班讲桌前无奈宠溺的笑容让我们欢喜庆幸，我们高妈把运动会入场词主创聚拢到身边自豪洋溢的神情。我们在深秋穿着单薄裙子上了战场，我们翩翩盈盈终究未曾挡住如山倒的严寒。可我们抵死呐喊了，我们亦引以为傲。
青春若无你们装点，我不会相信世间没有偏袒黑暗，公开赤诚。我们同样灵秀，亦同样笨执。永远不会为了排名，出格，背板自己一点。
亲爱的们，我今天坐在我们十九班的角落，你们都很安静。像往常一样。我看着天空慢慢被深色浸染，我看着灯光慢慢欺压质纯黑暗。我听得到你们心中默默呜咽的声音。明目张胆咀嚼离别前的悲伤浪漫。这个下午，无人多言。亦无人多劝。可是你们知道吗，我们每一个人，愿意捡拾你眼中掉落的眼泪，愿意不由分说捍卫你身上剥落的尊严。也许这里真的不属于我们。我们一队旅人，长途跋涉而来，必将又长途跋涉而去。我们既握紧过双手，就永不分离。我们既贴紧过灵魂，就生世彼此烙印。
我依旧爱你们。无论谁走谁留。我们都先入为主，十九班才灿烂如珍珠，别人再涉足，盛开的光芒只有机械的金属。我们不是被舍弃，我们只是没那么功利。我们的确不曾嗜学如命，那是我们不愿争相成仇敌。
若逼我们为别人树立一个争渡的楷模，我们宁愿背着这份黯然失色的荣耀败走天涯。是败？我会站在低处，看他们头破血流，病态优越。
新来的十九班，祝你们榜上龙头。
从前的十九班，祝我们御风而行。
2017/11/12于北高
微微却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