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得性无助
是什么击溃了我们的尊严?
自打我当妈以后,便同小区周围的宝妈打成一片。
只要不是风雨天,我们便聚在小区旁的公园内遛娃。
侃侃东家长西家短,抱怨几句自己的老公或婆婆,再时不时相互攀比一下。
我就是在那时认识蛋蛋妈妈的,她总是独来独往,从不掺入我们的聊资中。
虽同其他宝妈比较起来略显孤僻,却为人亲和,且落落大方。
一日午后燥热的公园里刮来阵阵凉风,南边的树沙沙作响,眼看是要打雨滴了。
我抱着娃一路往家小跑,在单元门口撞见了蛋蛋母女俩。
“嗨,不回去吗?还是说刚出来?”
我随便问一问:“回去,但好像忘带钥匙了”,蛋蛋妈妈撇着嘴
“得了,让你老公闪送过来”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轻快的说:“嗯,害,他把电话挂了...”
我仿佛意识到什么,便止住脚步,转头:“要不来我家玩会儿吧?”
就这样,我们才第一次打开话匣子
蛋蛋妈妈仅20出头,嫁到这座城市不满一年,丈夫大她8岁,做舞台搭建策划,时常早出晚归,婆婆离得远,蛋蛋妈妈只好独自担负家里的一切。
我知道,一个女人独自带娃是件极不容易的事,可蛋蛋爸爸好像并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曾将蛋蛋妈妈从熟睡中摇醒,让她为自己泡茶,也曾责令她管住孩子的哭闹声,别影响到自己歇息。
显然,蛋蛋妈妈的生活并不过的好,我便问:“她为何选择和这个男人成家?”
“家里定的,说能嫁到城里,婚前我只见过他一面”蛋蛋,妈妈面无表情地说
我心中升起一阵寒意,便追问到:“没想过拒绝吗?这未免也太...”
“没有...”蛋蛋妈妈耸耸肩
“两年前逃过一次,那男人的爸爸是村委会主任,觉得脸上挂不住,逼着我家赔了好些钱”
说着她撩起长裤,我才注意到他的脚踝处隐约刻印着被勒挤的伤口
“那笔钱挺关键的,为此我姐第一次跟我通了半小时电话”
“她说:'我跟你讲,我可不想在大学最后一年辍学,爸妈年事已高,好不容易生下弟弟,你知道接下来有多少地方需要用钱吗?你今年也成年了,是不是也该为大局考虑些了罢?'”
蛋蛋妈妈讲到这里,我已经无心听下去了.
雨点渐渐淋淋的拍打着窗户,温暖明亮,却好似被雨声冲垮
......
三个月后,蛋蛋妈妈向我匆匆告了别,她说租房到期了,今晚便要搬到老公厂房附近住。
又过了一个月,蛋蛋妈妈突然造访,她说老公不做安全措施,自己意外怀了身孕。
公公婆婆欣喜若狂,为了教唆她保下孩子,二老索性搬过来同住。这下,她又要多做两个人的饭了。
我问:“你有想过捍卫自己的话语权吗?”
她说:“想过,可也就想想而已罢了,你说,我还能怎么做?”
1967年,心理学家塞利格曼做了一项残酷的实验:
他将一只汪星人关在笼子里,蜂鸣器一响,便对它实施难以忍受的电击。
汪星人无处可逃,只得一次一次硬着头皮面对这可怕的时刻。
多次实验后,赛利格曼发现只要蜂鸣机一响,汪星人便会先瘫倒在地上,开始呻吟和颤抖,就算此次电机并不会袭来,牢笼也全然敞开,汪星人本可以主动地逃避电机,却选择拒不作为,仅仅是绝望地等待痛苦的降临。
这称之为“习得性无助”。
蛋蛋妈妈也曾一度追逐过自己的本心,可来自原生家庭的压迫始终将她困于无形的牢笼中。
每次想要挣脱去,却最终难以面对被冠以“自私”和“不孝”的骂名。
渐渐的,她便失去了挣扎的本能,任由他人摆布。
可见,真正击溃我们的并不是痛苦本身,而是我们心中所认定的绝望感。
就功利主义而言,徒劳和无为确实不无二至,但安然于坐以待毙的生活,它真的好吗?
希腊神话中,一位名为西西弗斯的国王因欺骗死神而遭受重罚,他被要求将一块巨石推到山顶。
然而那块巨石沉重无比,每每快要触及山顶,就又滚下山来。
于是西西弗斯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向高处推巨石,永无止境的重复着这枯燥而无望的劳作。
西西弗斯的诅咒让人们唏嘘胆寒,但以荒诞哲学著称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阿尔贝•加涅却认为:
“人一定要试图去想象西西弗斯的快乐,因为向着高处挣扎本身足以填满一个人的心灵。”
人贵在懂得自救,就算我们不幸抓到最烂的牌,不弃牌,尽全力打完这一局,也能同样会收获尊严与释然。
如同迪兰•托马斯在诗中所言:
“不要温和的走入那良夜,当去怒斥,怒斥光阴的消歇!”
所谓鹿失深山无处归,众生皆苦唯自渡,你我的一生也许终究是抗争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