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南的溧河中,有四个深潭连在一起,我们叫连四潭。在连四潭与田楼东边的鸡嗉湾之间,有片小树林,松、柏、杨、棟、槐等树驳杂其间,因近河道,水源充足,是以树木茂盛,远望一坨浓荫。说它是小树林其实不准确,它实质是村里的公墓地,村人称它为公墓园,里面座落着百多座坟墓。由于是墓地少有人去,这里就成了野生鸟类与小兽类的天堂。
村中有一人,名唤阿飞,对偏门亦极有天赋,打个鸟,摸个鱼,下笼捉个黄鼠狼什么的最拿手。说他有天赋,并非虚言,他自制的弓箭射程极远,且极少虚发。他因这一手,是我们村许多年轻人崇拜的对象。
在农村,真的有许多极有某方面天赋之人被埋没。我老屋后边一家的儿子,比我小两三岁,上学时在我们全镇体育比赛中,长跑短跑,囊括第一,可惜初中没上完,就缀学打工去啦。前几年回老家,碰到他,我提起这件事还一阵唏嘘,没准奥运会上少了他这个冠军呢!
我觉得阿飞也是个人才,培养一下,在射击上或许会有成就,我们戏称他为阿飞神箭,例不虚发。阿飞他叔叔是个军人,后转业到市里在一个区当派出所所长,那次,他叔叔回来探亲,想吃斑鸠,找到阿飞,阿飞二话不说,拿上弓箭,赶到公墓园树林,瞬间三四只斑鸠到手。
一天,我村计生副村长在镇上开会,几个朋友拉扯住喝酒。喝完酒又去 K 歌,直到很晚才踩着单车回村。走到村西南公墓园时,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个寒战,酒醒了一半。那晚刚好是阴历十五,月亮似个玉盘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洒向地面。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出一两声鸱鸟的鸣叫。
突然,一道白光从公墓园小树林中腾起,如一颗照明弹般升有几丈高,又缓缓落下。副村长看得清清楚楚,惊出一身冷汗,特么这公墓园出什么妖蛾子啦,放起光来啦。思忖间,白光又一次升起,回落,如是者三。副村长不敢久留,蹬起单车,一溜烟回了村。
副村长跟阿飞比较对劲(交情好),第二天到阿飞家找阿飞,说,飞,昨晚我半夜从镇上回来,路过公墓园林子,看到一团光球上上下下连冲三次。那里出现异象,若非妖物,必是至宝,你有神箭本领,我们二人一起把这事堪察清楚,看看到底是什么在作怪。若是妖物,就交给英师去处理,若是宝物,嘿嘿,我二人就二一添作五平分呗!
经副村长一说,阿飞心动啦。心动不如行动,二人立马带上弓箭,先去公墓园树林堪察一翻。这公墓园一年就三天热闹:大年三十村人都要上上坟,烧点活纸,给先人送点钱。再一个是清明节,家家都要添添坟,给坟上插个柳枝。还有就是阴历十月一日,大家也要上坟烧纸。
如今非年非节,墓茔内一片萧瑟,静得怕人,处处坟头林立,杂草丛生。前后偶尔窜出一两只野兔黄鼠狼之类,间或在林荫中传出几声鸟叫,有时又会在坟脚处见到一条长长的蛇脱(蛇脱的皮)来。
有儿孙的人家,一般每年都会添坟,把坟头培些土,坟就比较齐整。也有一些绝了户断了香火的,几十年没人培土烧纸,因而极是破败,甚至被那些穴居的兽类挖出些大洞,直通墓室。饶是大白天,二人结伴行走,仍不免让人心惊肉跳。
二人在乱坟堆内转悠了半天,没看出一点端倪,怏怏而归。
二人约定晚上再去公墓园守候。到了晚上,二人穿上紧身衣裤,带上手电筒,阿飞拿上弓箭,前去墓园。凉风瑟瑟,夜露沾衣,直到东方既白,再也没见光球出现。
如是,二人又潜伏了几夜,仍然一无所见。最后,二人精神懈怠下来,此事无疾而终。
这天,阿飞进城串亲,归来甚晚,走到公墓园林子旁时,正是小半夜,空中圆月半悬,清辉匝地。又是一团白光球冲上夜空,上演了副村长见到的一幕。由于没带弓箭,再则深更半夜,阿飞也不敢贸然进林,一看究竟。
第二天,阿飞翻翻日历,原来昨天是农历十五。于是,他前去找副村长,问他上次碰到光团是什么时间。副村长翻看了笔记本上记的开会日期,告诉阿飞上次是农历十五。
阿飞说,这就对啦,我猜想上次你遇到的日期是上月农历十五日,月圆之夜,果不其然。也就是说,这光团在每个月农历的十五日,月圆之夜才出现。
副村长说,有道理,我们掌握住了它的出现规律就好办啦。现在合计一下,在下个月十五日光球再次出现的时候,如何才能获取它。
光阴似箭,转眼到了下个月的十五日。副村长找到阿飞,问,准备得怎么样啦?阿飞说,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今晚手到擒来。
二人早早吃过晚饭,带齐物什,潜伏于林中。月亮一点一点升高,等待是最考验人的耐心的。他们以邱少云般的坚毅,终于迎来了月到中天。
突然,一道光球从前方不远处冲起,又回落下去。阿飞一下子来了精神,手举弓箭,眼睛如鹰隼般盯着前上方,等待着光球第二次升起。不一时,那光球果然再次升空,阿飞如猎豹般迅猛把飞箭射出,箭尾绑着一个细眼的网,似一个锥形物直奔光球而去。说来也怪,那箭头贴光球而过,尾部张开的小网刚好把光球纳入网中,飞驰而去,隐约落在林子西南的路边。
箭羽绑的细网刚把那光球带走,忽听前边光球升起之地,树木乱动,枝叶纷飞,附近鸟儿喳喳乱叫飞奔。这场面让我想起电影《东方不败》中东方不败在河中洗澡出浴的场面:水珠激荡,树为之摧,飞鸟与枝叶纷纷落地,那能量太强大啦!副村长与阿飞被那动静弄懵了,伏在地上,不敢稍动。
过了许久,前面动静渐渐平息,二人惊魂未定,起身慢慢退出林外。到林子西南路边,用手电筒照着寻找小网兜。找来找去,发现网兜中纳有一物,遗在草丛中,二人拾起,撒丫子奔回村中。
二人回家从网兜中取出一物,在电灯下细看,原来是一个小枣子大小的圆球,金黄色,不是很硬,触手柔润。二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不知是什么宝物,决定明天去问一下英师。
第二天,二人拿上黄珠去英师家鉴定。二人把情况一讲,英师把珠子拿在手中反复观看,说,你二人一心只想着得宝贝,却坏了人家百年修为。你二人前去公墓园林子里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奇异的动物死去,若有,把人家挖个坑埋啦,唉,不容易啊!
于是,二人抗上铁锨,直奔公墓园林子而去。到了林子内,在一绝户头的坟边,看到一个脸盆大小的蜘蛛躺在那里,已气绝身亡。而那绝户头的坟侧,乱草丛中,有一大洞直通墓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特么也太妖异了吧!二人尊从英师的话,把那蜘蛛,安葬起来。
二人回来问英师,这黄珠子是什么,算不算宝物?英师说,算宝物,可遇而不可求。它是你们葬的那只大蜘蛛多年修成的内丹。天地之间有许多动物也修炼,如果机缘巧合,侥幸内丹成形,它们便会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吸取月亮精华,进一步凝炼,直至大成。可惜啊,可惜,此蜘蛛功败垂成,百年修为毁于你二人之手,或许也是它的气数使然。
二人又问,那么这颗黄丹珠有什么用呢?英师说,功用大着呢,延年益寿咱就不说啦,至少有些病病灾灾的,一下子就有效!
副村长说他父亲腿上患脉管炎多年,引起下肢局部溃烂,试一试丹珠的功效。他回家在父亲腿上溃烂的地方,用丹珠轻轻揉擦,说来也奇怪,过了两天,腿疮收口结痂,又过几天疮痂脱落而痊瘉。二人大喜,以后谁有个头疼脑热,腹痞岔气什么的,用碗白开水,把丹珠放入一下再拿出,让病人把开水喝掉,病很快就好啦。
后来,附近村有个回来探亲的台胞老者,听说了这件事,看了黄珠,出三千美元把它买走啦。那时,一美元换八元人民币,二万多元呐,二人发了财,高兴得不得了。村人大多没见过美元,都到他们两家见识见识。要我说,这样的宝物搁到现在,碰上识货的富豪,三百两百万元都值。(首发豆瓣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