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题目时,先生正拿起伞,顶着雨,准备下楼去买水果。
而我,戴着他买的白色耳麦,正假装听课。这份十周年小文,蓄谋已久,却刚刚动笔。
十年=初中三年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校园十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每每谈及都觉遗憾,而先生却说:幸好你那时很胖,幸好你不会打扮,不然怎么会让我捡到宝。
圣经上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初识,名片与晚餐
那是冬天,在北京华联的班车站点,他身穿黑色长款风衣,向我伸出双手,递上名片,不是推销商品,也不是售楼小哥,只是认真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刘天光,很高兴认识你。
那晚是他大学室友的生日聚会,我的参加纯属偶然。记忆里饭菜很丰盛,他们聊到很晚,晚到同行的朋友没时间道别,忙着去赶火车,拜托初始的他送我回宿舍;晚到打车回来,宿管阿姨已然睡着……后来至今,我都一直记得,那次晚餐后,他勇敢而委婉地问,可否追我。
再见,火锅。
再见,已相隔一年。在宿舍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先生依旧穿着黑色笔挺的大衣。蒸腾的火锅热气中,我吃得满脸通红,先生笑得从容温暖。我吃得毫无形象,他看得满脸生动。
我看出他的真诚,他理解到我并未心动。
他说:以后可以作为朋友,一起聊聊天,吃吃饭吗?
帅哥可退,美食无罪。我欣然同意。
后来提起,妈妈常说,还是先生有谋略,投其所好,循序渐进。
恋爱,我真的很不错。
或许单身青年的生活圈有限,或许如先生所说他的优秀还未完全展现,经历相识的尴尬,再见的直白,我们并未中断联系,在不以恋爱为目的的前提下,我们相处得很自然。
他会每天到我的QQ空间去留言,在我生病时打车来送水送药,在偶遇我去相亲时,请我喝一杯可乐转身潇洒走远……直到一次室友聚会,他在KTV深情演唱: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爱上我,因为我觉得我真的很不错……
心动那一刻,我在点歌板界面手写:你还喜欢我吗?
他点头,随后切了所有人的歌,深情演唱了一首《我的眼里只有你》。
见家长,和我吃的一样多。
第一次约会,先生给我买了一条黑白相间的连衣裙。在那之前,因为胖,我有大概八年没穿过裙装。他说很美,我却固执地认为,促使他消费的动因是:这个女生太胖,碰到一件能穿的衣服实属不易。
想归想,我却从未真的关注过自己日益增加的体重,更别提考虑减肥的问题。被爱的人怎样都美,不是吗?
穿上新衣服,拜见长辈。
见的第一个家长,是和先生仅差几岁的舅舅,吃饭的地方选的是老妈菜馆。
见的第二个家长,是未来婆婆,她做了排骨炖豆角,炸茄盒。
见到其他家长,他们都说女孩胖点好,看着就有福相。而先生的回复是:没想到啊,这个女生,竟然和我吃得一样多。
哈哈,谁说有情饮水饱,饭还是要吃的。
婚姻,三个人的餐桌。
结婚,似乎还是昨天的事。当婚姻登记处的小红本盖上红戳,当教堂两侧的花墙摆满,当牧师宣告:上帝祝福的二人不可分开,当亲朋好友的酒杯举起,一生两人三餐四季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一年,我们都不会做饭,下班或是逛小餐馆,或是打包回租住的小房,不管是什么,都觉得香。
第二年搬新房,婆婆过来一起住。吃的改善了好多。她真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好婆婆,会做好多好吃的:蒸茴香馅包子、烙韭菜盒子,炸地瓜饼,煎带鱼……每天早晚丰盛的饭菜摆满餐桌,美食当前,全家乐呵呵,哪有什么婆媳矛盾呢?
放松即放纵,不自律便要自食其果。2016年,先生的体重已近150斤,一起心宽体胖的日子里,我们期盼的宝宝迟迟未来到。
减肥,与美无关。
那天,去医院检查,排了好久的队,特意挂了一个专家号,最终只收到一句:多囊卵巢,回去减肥吧,瘦了再来找我!我记得当时脾气很好的自己生气地吼了医生一句,但心却被狠狠刺痛。我,需要减肥,为了健康,为了自尊,与美无关!
于是,一切美味都不香了,所有美食都能化为一个词---卡路里。最最困难的是,减肥路上有一只巨大的拦路虎—刘先生。他吃香瓜子,吃炸花生,吃我最爱的锅巴和鱼皮豆,他吃得肆无忌惮,吃得咔咔作响,吃得我心直痒痒。看我每天爬楼梯累的一身汗,他心疼地说:“没事,你不胖,别减了,我们和孩子的缘分还没到而已。”第一轮,宣告失败。
结婚四周年,年龄危机感竟然越来越强,单位新来的小姑娘嫩得可以掐出水,部门同事业务能力似乎比你强很多,同学家的宝宝已经开始满地爬了,而我,除了年龄与体重,似乎别的都没有增加,于是疯狂立FLAG,手机壁纸换成“往后余生,暴瘦是我,暴富也是我“。
先生很有仪式感地买了两双跑鞋,陪我开始锻炼,上班间隙就跳绳,下班围着小区和一群大爷大妈一起走圈,周末去健身房跑步,即使在下雨天里,也坚持爬楼梯,从1层到11层三次往返……
那是为我人生对自己最狠的一次,近半年的努力,换来了至今为止,最美的十年同学聚会留影,妹妹婚礼上自信的笑颜,还有婚后第一次和先生一起旅游的纪念,我看见,苗条的自己,在他眼中闪着光。我知道,他也如我一般,期待一个人因自己变更好。
2019-2020年,我们全力以赴造宝宝,这一次,医生没再说我胖,抽了好多血,反复做了N次检查,手里的报告单与交费单可以装订成书,当肚脐四周因扎针留下一片片淤青时,我走进了手术室,不知是营养不均衡,还是错过生育的最好年龄,两次试管移植后,我和先生依旧没有达成所愿,而且,因为注射激素的关系,加上身体不能剧烈运动,压力又瞬间激增,体重比之前更重了,先生的疲惫也爬满了眼角,他不再运动,总是在公司忙活一天后,回家吃完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然后倒头大睡,也是那个时候,他换上呼吸暂停低通气综合症,那是一段吃什么都不香的日子,似乎上帝把所有的门都关上了。
余生,健康就好。
2021年,我36岁,先生40岁,我开始新一轮借助外力的减肥。那时婆婆生病,已不能正常做饭,我每天负责一日三餐,兼顾营养的同时,自己又要节食,很难。尤其是傍晚,我做完理疗,穿过饭菜飘香的大街小巷,听着肚子咕噜噜地响,只能告诉自己,那是脂肪在燃烧。周末,朋友约我去聚餐,我一边婉言拒绝一边吃着水煮青菜配燕麦片;假期回老家,父母精心准备的一桌子饭菜,是我消化不掉的甜蜜负担。这一切,先生看在眼里,他每天尽量陪我锻炼,不买美食诱惑我,这样坚持三个月,体重终于从152降到了130斤,先生说:你比以前更好看了,医生说:你的指标接近合格了。
我们约定3月份补拍婚纱照,医生也确定3月可以试管移植,当一切开始好转,疫情如狼似虎地袭来,不同于以往,这一年,它让这个城市按了暂停键。雪落花开,封城闭宅,曾经的希冀化为无奈,我门更关心的是否绿码,蔬菜包能否抢到,米面油盐还有多少,还要做几轮的核酸?
我们为情所困,不是爱情,是疫情。
当生存面临危险,当健康等待考验,一切都不值一提。朝夕相见的日子里,先生开始学习做菜,从最初找不到酱油,到最后可以做一碗美味的热汤面,从手握遥控器无聊地切换节目,到有意识地拿起拖布擦地,从坐着玩手机到和我一起做畊宏男孩女孩毽子操,他终于和我同频地改变。整个疫情期间,业主群里最活跃的人之一就有我,我努力地抢蔬菜和面包,蒸酸菜馅大包子,晒婆婆的韭菜盒子,炫耀物美价廉的“先生点餐价目表”,先生总是戴着口罩默默出去排队取菜,吃光我的劳动果实,点着第二天的菜单……疫情结束时,我们都比之前胖了,我苦恼地说又要开始减肥了,先生却说:“那些都不重要,不管胖瘦,你都好看。往后余生,健康就好。”
昶妹提起怦然心动的好物这个主题时,我的《十年记》刚有想法,只是和物品无法衔接,我去问先生:你发现我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没想到他很自然地回答:吃东西啊!我瞬间笑喷,是了,最了解我的人,果然是你。
世间万物,惟美食与你不可辜负。
有关人间烟火,无关家长里短。流水的文字,献给我们柴米油盐的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