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我第一次去拾荒。这是在我第一次辍学之后,恐怕不会有第二次辍学的机会。对于第一次拾荒我还是充满着期待。
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像80年代花棉裤的袋子,那是我用姥姥给我的被罩亲自缝的,为了看起来有那么点经验,我穿上自己的破洞牛仔裤,用煤抹了脸。天还没有亮,我就开始“工作”了。
冬日的早上真冷啊,我沿着街走。天还没亮,就像我的日子一样没有阳光,想到这里,我忘记了自己学生时代的骄傲,向前面第一个垃圾箱跑去,多么令人愉悦的垃圾箱啊,被喂得满满的,还有痰液挂在上面。我知道我得麻利一点才行,赶在环卫工人来之前,我得把里面的东西占为己有,我整个人埋进垃圾箱里,手里不停地摸索,塑料瓶,铁片,布料都是我的宝贝啊,我看起来一定像一只吃垃圾的怪物,正在享受我的饕餮。
今天我真幸运,我在厨余垃圾里找到了一块剩下的蛋糕,还有几根蜡烛。昨晚有个可爱的孩子过了一个生日呢?好心的孩子,给我一顿饱腹,上帝祝福他。
突然一盏大灯打在我的脸上,打断了我的祷告,好像当年在校园舞台的感觉,这次我捂住自己的脸落荒而逃,我知道垃圾车来了,远处传来环卫工人抱怨“今天早上冷极了。”
确实冷极了,我应和到。现在到了吃那块蛋糕的时间了,我随手一摸,我那如此鲜艳的包消失了,我发疯一般跑了回去,远远的看见那个垃圾箱被清理干净,我知道我艰难的生活开始了,我饿着肚子继续流浪,天蒙蒙亮了,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垃圾箱被清理干净了。我知道今天没得吃了。
等我游荡到一个黑黑的巷子口的时候,我看见了我那如此鲜艳的包,“我的蛋糕”我的心不住地念叨,我跑进那个巷子,哦,天哪,那是什么?巷子的尽头一只大黑猫真正吞噬我的蛋糕,我的蛋糕!我再也控制不住饥饿和愤怒,我冲了过去,怒斥它。它抬头了,那不是动物的眼睛,是个人,是一个和我一样的拾荒者。
不 ,他和我不一样,我比他如此地干净。他的头发结了黄色的冰碴,也许是果汁,也许是尿,我不知道,反正他臭极了。他根本不理我的怒斥,吃光了我的蛋糕,站了起来,对着我扣了扣鼻孔,用食指抹在我的头发上,撕破我的衣服,给我一块黑色的石头,是个馒头才是,又冷又硬。
看起来,他是如此有经验的人,我准备跟着他了。我舔着那馒头,跟在他的后面,游荡在巷子里,他不管我跟在他后面,每天他总会用一块发硬的馒头换我手里的吃的,哪怕我手里也是发硬的馒头。
一天晚上,我们路过施工地区,我第一次见阿凯的眼睛发出来睿智的光芒,他开口了,这是他第一次说话“在哪里工作一定能挣大钱。”我顺着他的眼睛看去,那雄伟的楼上有无数带着头盔的工人,在叮叮当当地演奏现代发展的曲章。我也羡慕起来了,因为我多年前学过一点点乐理,我也许可以指挥他们。
施工的地方真是吵闹,我们远远听见了叫骂声,经验丰富的他说“有吃的了,崽子”,他走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我紧紧跟着他。我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望向那叫骂声,是一群高中生在打架,我们没有被发现,也许我们早就和黑暗融为一体。
孩子们的战斗以一个男生的倒地结束了,血液流到了我们这里,别的孩子跑了。阿凯也跑了,不过他跑向了那个倒地的孩子,我怕极了,难道他吃人!我惊慌地拿起我那鲜艳的袋子。
看着他从那个孩子口袋里掏出了许多纸币,我松了松手里的袋子。走了过去,他拉着我就跑,我们跑到一个便利店,他叫我进去买食物。也许我比较干净,店员没有赶走我,我买了酒和食物,因为我太需要取暖了。
我们阴暗的巷子里吃着这美妙的食物,来自上帝的馈赠,我又开始我对那个孩子的祝福,他吐了一口痰在我身上,再一次打断了我的祈祷,他说他有一个爱人,叫凯瑞儿,住在那片工地另一头,我好奇地看着他,我明明知道工地那头是富人区。
“真想去工地当搬运工,带着头盔,我就能登上楼,在楼的横梁上,我正好能望见凯瑞儿的家,我能看见她曼妙的身姿,看着她沐浴,看着她和她的情人亲热,就好像是我”他说着。
我看见他的脸红了,他不再盘着腿了,好像有什么神秘的东西在他双腿间翘起。他可真是一个神奇的人,他有一个爱人,有那么多秘密,包括他的脸为什么那么红,我叫他阿凯,谁让他那么喜欢凯瑞儿,我天天叫他得不到的东西,我要让他的秘密昭告天下。听着阿凯的故事我渐渐睡着了,隐隐约约地听见他说着他怎么脱掉凯瑞儿的衣服,后来又说要去工地,要去工地当搬运工才是。
后半夜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我揉了揉眼睛,看见阿凯从电话亭里走出来,他刚刚应该和凯瑞儿聊天吧,我翻了个身又睡着了。冬天真的好冷啊,我被硬生生的冻醒了,我打了一个激灵从垃圾堆里爬了起来,阿凯不见了,阿凯和我那鲜艳的袋子都不见了。看来阿凯是怕我把他的秘密说出去,所以跑了。我偷偷乐了,摸着口袋里昨晚剩下的钱,我更加开心了。我随便拿起一个垃圾袋,走出巷子,沿着街边走,我告诉自己今天随便捡捡就行。
好几天没有见过阿凯了,确实有点想他,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阿凯会不会去了工地,我拿着袋子,准备去找找阿凯。其实是钱花完了,看看能不能再得到一块发硬的馒头。我去了工地,从门缝里瞧着,抬着头看着那些戴着头盔的工人,我没有发现阿凯的身影。 阿凯也许真正和凯瑞儿亲热呢。我准备离开工地了,和一群大妈擦肩而过,我听见大妈议论些什么“前几天,那个富人家的孩子就在这被打死了呢。”
“死了!”
“孩子身上的钱全被拿走了”。
我听到这拿起我的袋子赶紧跑了,是我拿了那孩子的钱。
我真害怕,真想找到阿凯。我跑回巷子里,阿凯还是没有回来,冬天真的太冷了,我冻得已经睡不着了,脑子里全部是那个孩子。
可是不是我,不是我拿走他的钱,是阿凯!不是我不报案,我没有钱!哦不,我有钱,可那不是我的钱,是那个孩子的。
我的脑子在那一晚炸了。天还没亮,我拿起袋子,我要离开这里,我沿着街道跑着,沿途寻找令人愉悦的垃圾箱。
天越来越亮了,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多到前面的人已经围成了一圈。
“死人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我也围了过去,因为死人身上也许有钱,我挤进人群,直到看见那鲜艳的袋子。
“阿凯!” 我差点叫出了声。
人们的声音越来越高,
“瞧,这个捡垃圾的”
“你看他带着头盔,肯定是搬运工”
“看看这臭烘烘的搬运工”。
我害怕地泣声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