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学的时光时而匆忙,时而轻松。骑着单车行驶在熟悉的街道上,来来回回,也会渐渐变得陌生,陌生后又变得熟悉,熟悉后又回归陌生。
小西就是这样一个过着大部分学生所过的生活的人,来学校,去学校,吃饭,学习,接着睡觉。经过狭小的巷子,眼见过往的人群嚷嚷着,小车接二连三地过,汽笛声的嘈杂伴着海岛炙热的阳光,使得整个环境处于一个很浮躁的状态。小西嫌热,眼见水瓶里已经空空,便索性攥着仅有的零钱去买冰激凌吃,当叔叔或是阿姨把冰淇淋递给他时,他也便二话不说就大吃起来,仿佛几天没吃饭似的。“哎哟,慢点慢点,孩子,没人和你抢……”小西也顾不上回答,边吃边推着单车,书包在他肩膀上一晃一晃地,调皮极了,没多久就不见了影子。
妈妈不喜欢小西吃冰激凌,也许是因为吃它会吃不下饭的缘故,所以小西总会在很远的地方吃完了,最近至少在楼下吃完才敢踏进家门,不然妈妈见了,对着他就会是一顿臭骂,妈妈的脾气很是暴躁,发起火来没边已是常事。小西对此并不能去做什么,去劝阻是不太现实的,毕竟小西并不能比妈妈更强硬;去告诉给爸爸听吗?可爸爸不在身边啊,再觉得委屈也只能在电话里说,顶多是在电话这头哭的稀里哗啦的,然后再听听爸爸的劝,电话挂了,生活就又得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睡觉起来,还是得继续自己吃完早餐,来不及了就匆匆买牛奶面包,或是粉汤去教室吃。还是得继续到学校里去和同学们相处,打打闹闹,聊天,问问题,或是发疯地骂人,骂老师,打架。太阳落山了,在接着骑单车回家,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
“你他妈写的这是什么啊!拿下去拿下去……”数学老师皱着眉头,喘着粗气,撇了撇,小西从讲台上领走了他的数学试卷,回到他的座位上。而当那些成绩好的学生去拿试卷时,老师便以和颜悦色相对,笑嘻嘻的,和吃了蜜糖一般。发完试卷就讲题,讲题中途遇着插嘴的学生,就又破口大骂,更甚把皮凉鞋拖下来,追着他们打,或是直接扔过去……但令人感到惊讶的,是班里的成绩始终处于年级中游,有时候那些脑瓜子好用的发挥一超常,年级排名中上不成问题。这样,老师的奖金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愁的了。
小西比较喜欢画画,上课画,下课画,在家没事了画。从小卖部买个冰激凌,吃上几口,拿着铅笔,在白纸上就画了起来。画蛋糕,画水果,画饮料;画阳光,画白云,画蓝天,画树木……几乎什么都画,不能说画得很好,但至少看的过去。老师办公桌上也有一些他的画,不过都是被没收的。但不论怎样,小西都画了很多,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什么而画,因为什么而画。
“你为什么拿我的画走……”小西怒瞪着老师,“因为你上课的时候画画……”“把我的画还给我,”“我说了——不还”。小西沉默了一会,随后他低下的头抬了起来,直视着老师,“我让你把我的画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老师被吓到了,他缓了缓,随后又一脸不屑地看着他,“好好好,给你,给你,什么学生嘛这是……”
小西拿着画,把他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随后拉紧了拉链。
2
雨季悄悄地来临,雨水一天接一天地冲刷着这座城市,太阳躲在了厚厚的云层后面,阳光渐渐地暗淡下去。
小西推着单车,前进在学校旁的小道上,推着推着,他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小西,小西,小西……”声音清脆而又温柔。他回过头,只见一个留着中长发,斜刘海,穿着白体恤和浅蓝色校裤的女生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双手握着书包带,往小西的方向小跑着,白色布鞋蹬地的声音回响在空气中。“怎么走这么晚”,“哦,刚在学校打了会球,就晚些回家……”小西有些慌张地拨着自己凌乱且满是汗水的刘海,然后大口地喘着粗气……
“家离学校远吗?”“不远……就……过前面两个十字路口左拐,”“不然一起走吧,我家我也住那一块……”
她是小西的同班同学,坐在小西的后桌,来往地并不多。她叫阿阮,性格内敛,话不多。身材不算高挑,长得却清秀极了,不宽不窄的额头,有神澄澈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如同月儿一般,笑起来很是动人,有种被糖浆抹在脸上的甜蜜感……不能算是个很合群的女生,但她的安静却很是令人着迷。
他们走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旁,街灯把道路照得很亮,仿佛每个角落都有光一样。阿阮面对着小西,和他说再见,小西也对阿阮说再见,他们对着彼此微笑,然后在此分离。
一个星期,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小西打篮球的次数却开始增多,哪怕挑着没有雨的时候去,还是难免会碰着下雨,还是大雨。他并不是特别会打球,也不知是怎么地就开始在球场上练球,练到汗流浃背,练到连说话都发抖,练到头晕目眩。他就在那儿跑着,投篮,然后自己捡球,又上篮,又接着自己跑去捡球……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练到累得都忘记了自己是谁,月光已经洒满大地时,才收拾收拾,推一会车,然后骑上车回家……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就自己画画,或者索性洗洗就睡……
然而有一天,小西受伤了——脚踝崴伤,伤到了骨头。他开始在家休养,阿阮在学校知道了,时不时地会打电话过来问小西的情况,小西也就慢慢地开始和她有了交流,至少有人聊聊天就不会显得太孤单。处于家离得近,顺路的缘故,她有时候会来看看小西,哪怕只是问候一下,打声招呼,或着一个微笑,都令小西倍感温暖。“小西,她是谁啊……”妈妈问到,“班里同学,家离得近就过来看看我的伤势……”“哇偶……她挺关心你的嘛”……
窗外,雨渐渐停了,地板上湿漉漉的一片,阳光照过来,犹如照在镜子上一般。
小西开始去上学了,当他以为同学们都会像阿阮那样很热心地去给予他关心时,事实却事与愿违。他的腿上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走着,同学们纷纷绕到了一边,靠着墙,径直走远了,同班的同学们也都各自干各自的——吃零食的吃零食;写作业的写作业;玩手机游戏的打得已经不亦乐;和女生们嬉戏的,渴望拥有新恋情的,则是对他们的情人不断发起攻势,所希望的便是多拥有些她们的爱慕,什么“亲爱的”、“宝贝”、“darling”、“老公老婆”之类的称谓,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小西就这样孤单地走过走廊,又走进教室。“小西……小西,你别走太快,小点……”阿阮在不远处对小西说道。他咬了咬牙,吃力地扶住桌子的边缘,双腿用力向前蹬,然后再转过身坐下。“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不了,我不是很饿,谢谢了……”小西对阿阮说道。“我这儿刚好有个冰激凌,我吃不下了,不然你帮我吃了吧,好吗……”“啊?”“让你那些你就拿着,废话什么啊……”
上课了,阿阮回到了座位上。
放学后,打球的人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当同学们都一一离开,教室里只剩寥寥几人的时候,小西便到走廊上,拿着铅笔和白纸开始画画,风吹过来,一阵接着一阵,夕阳渲染了整片天空。他用铅笔勾勒着眼前的景象,所见所感都倾注在了画中。一会后,他把纸和笔收好,放进书包里,随后背上它,离开教室,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走路不长眼啊,有病是不是,神经……”小西猛地一抬头,看见和自己同班的班长刚好在自己眼前,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纤细,浓妆艳抹的女生,她发出娇滴滴的声音,让班长等等她。小西寻思着一定是自己撞到他了,连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们走得很快,走远了,消失在远处。
回家的路上,小西看见了阿阮,她正在十字路口处等着红灯。他没说什么,看了看她后便径直往前走,走到了对面的路口便站着,招手拦了辆三脚猫,往家的方向驶去。
3
阿阮和小西的关系开始变得越来越好,小西也开始变得不那么被动,开始主动地去关心阿阮了。一切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小西是个感性的男生,却喜欢篮球这种属于大大咧咧,属于在乎得不多,自诩为壮汉硬汉去参与的运动。篮球是他的第二个伙伴,打篮球可以让他变得冷静;可以让他想通许许多多的问题,生活中的苦闷与委屈都可以忘却,然后再去迎接新的美妙的一天。小西忘不了当他淋着雨在球场上,在那无望的时刻,阿阮出现在他的身旁,不去想为什么;阿阮的头发湿了,白体恤也湿了,裤子也湿了……全身都湿透了,却还背着背包,手里拿着毛巾和已经化掉的冰淇淋,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嘴角微微地扬起。“小西,小西……我等你啊,别打太久了……”
小西抱着手中的篮球,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阿阮,没有让她离开,也没有让她过来,没有大吼,也没有挥手。他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阮,眼眶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
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活动,地点在动植物园。那天,大家都可以穿着自己的衣服去郊游,对于大家而言,这是再开心不过的事儿了。
小西在穿着黑色大码T恤,新买的白蓝色球鞋和灰色的宽垮球裤,他背着有零食和饮料的背包走进校门,在报告厅前和众多同学们一起等待着出发,他走进了人群中,找了个位置站着。周围的喧闹声阵阵,虫鸣充斥在每个人的耳边,回响着,在淡淡的,犹如柠檬黄般的阳光下,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阮。白色体恤照旧,一个葫芦形状的小吊坠挂在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破洞的牛仔短裤,背着一个斜挎的单肩包,脚蹬一双黑色的帆布鞋,一头乌黑的秀发披肩,显得美丽极了。她走着,走着,从远处走来,往人群的方向走。
她穿过人群,和同学们打招呼,和老师们问好,小西的视线则从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班里和小西来往的同学并不多,哪怕小西已经奉献了自己近乎所有的热情。游玩时,和他交流的人并不多,大多是他自己一人跟着队伍看风景,听动植物园的导游在讲解,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会收到这般冷漠,仿佛并没有答案。哪怕他骑着单车,迎着风,流下泪水,回到家问妈妈,妈妈也说不清,越说越说不清,问老师——老师们永远都是忙碌的,时间对于他们而言永远都是宝贵的,能做的仿佛也少之又少。
休息时,小西走到了坐在不远处的阿阮的身边,把背包里的菠萝面包递给阿阮。阿阮拿着冰激凌,对他说:“阿阮啊……吃点吗?我吃不了那么多……”她转过头,头发跟着飘扬,迎着风,散发出阵阵芬芳。“诶,就把吃剩的给我吗?”她的嘴角慢慢上扬,一脸幸福地对着小西笑,这一刻,他的心就如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甜蜜正开始往外延伸……也不知为什么,阿阮看见小西的眼眶里有东西在闪烁,亮晶晶的,明显极了。“阿……阿阮,你和我过来一下,我……我有事和你说,”“嗯嗯,好,我们走……”阿阮和身边的女生告别,而当她回头时,小西已经走了一段距离……
“小西,小西……等等我呀……”这一刻,他咬着牙,向前走,眼泪如奔涌的瀑布般宣泄而出;那一刻的温暖紧紧地包围着他,紧紧地,如身处大海的鱼,如被蓝天爱着的云,被云朵爱着的鸟;阿阮对于她而言,怎能不是个美丽的天使呢?
他回过头,慢步过去,缓缓地拥住了阿阮。阿阮也拥着他,她手中的冰激凌,也已经化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