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是一个女孩从象牙塔到社会,这十年时间她所经历的事情。关于青春,关于变化,关于成长。也关于她的单纯,自卑,任性,自私,真诚,偏执,善良,敏感,脆弱以及人性的复杂。
第一章 会有新的开始吗?
一辆七座的白色商务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爸爸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不停比划着,和妈妈,叔叔阿姨讨论着中国的教育体制,内容不外乎就是从电视、报纸上看来的关于中外教育体制的差异,家长们总是对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饶有兴致。可歆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耳朵里塞着耳机,注意力都集中在她最近喜欢听的这首英文歌《Trouble is a friend》 上。只看见大人们越说越激动,仿佛一个个是在演讲台上的大教育家。
她旁边坐着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比她大一岁,是爸爸同事的孩子,在兰州大学读书,听说是个学霸。刚上车的时候可歆热情的拿出零食请他一起吃,想向他讨教一些学习的方法,顺便聊聊天,都是同龄人说不定会成为朋友呢。可是他冷冷地说:“我不吃这些东西,谢谢。”遭到拒绝的可歆似乎有点儿小小的失落,她只好塞着耳机听了一路的歌,看了一路的风景。
“我们马上就到了,在乌鞘岭那里耽误了一会儿。”妈妈在接舅舅的电话。可歆抬起头看见右上方挡风玻璃外面的绿色交通提示牌上白色的字,兰州1KM。可歆看向窗外,天空深深浅浅的蓝无边无际,快要落山的太阳从云里透出钻石般缤纷的光芒,那一片片云也被染上了好看的颜色,可歆想起了小学的一篇课文《火烧云》。远处已经能看到省城里的几幢高楼了,这座并不发达的西北城市南北短,东西长,它就在两面狭长延绵的大山中间日复一日的发展着,如同哺育中华大地的悠远的黄河文化。
车子很快进入市区,但是越来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爸爸不耐烦的说:“兰州这个破地方要是不堵车那都奇怪了,现在车越来越多,家家户户还都要买车,以后走路都比开车快。”坐在副驾驶的叔叔一个劲的表示赞同。可歆并不为这堵车烦恼,她打开车窗,各种嘈杂的声音立马传到她耳朵里,八月末的天气依旧炎热,完全没有秋日的凉爽,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呼吸着带有汽车尾气的空气。车辆,行人,路灯,高楼,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她对于这座来过无数次的城市并不陌生,她难过是因为即将要离开爸爸妈妈在这里独自生活四年?还是因为那个男生,高中三年她一直都喜欢他,大家都知道她喜欢他,朋友们都说一个农村的男孩,什么都不出众,你喜欢他哪一点?她总是说:“我就是喜欢他啊,哪有什么理由啊。”可是他并不喜欢她,但是他笑笑的对可歆说,你要好好学习哦傻姑娘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对他好。她可以攒下两个月的早餐钱买给他一条美特斯邦威的牛仔裤,可以下午不吃饭在他生日时候送给他最贵最好吃的蛋糕。她还送给他很多很多礼物,她想他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想起来她,那都是她用自己的饭钱偷偷攒的。她在冬天的大雪天里在他家小区门口等他就为了偷偷看他,也在夏天看到他那件穿了很久的短袖被太阳晒的褪色,攒下零用钱送给他一件很好看的体恤。可是就算这样他还是不喜欢她,不然怎么会将她给他的水果送给别的女生呢?那是舅舅从海南带回来的她没见过更没吃过的水果。那一幕是她在放学后在二楼楼梯拐角处看到的,他看那个女生的眼神,他嘴角的微笑,对可歆从来没有过。可能他甚至是讨厌她的,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她想立马打电话给他,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是熟悉的数字,她都不敢打开看那条短信,他会对她说什么呢?是不是他被她打动了,或者是问问她的分数,要报哪所大学?她心脏扑通扑通的快要跳出来,期待的打开了短信,那几行字在她跳的很快的心脏上狠狠地扎了一刀,白色的屏幕上黑色的楷体字写着,“都是因为你,我高考才没有考好,以后再也不要联系我,我很讨厌你。”
第二天去学校填志愿卡,每个人脸上都有不同的表情。有金榜题名的喜悦,有名落孙山的沮丧,也有要跟恩师朋友离别的不舍。可歆想,此刻的她看起来一定无精打采极了。
“可歆,你来了。刚才班主任说你语文又是全班第一名,文综也是我们班唯一一个上200分的呢。”好朋友丹丹笑嘻嘻的说到。可歆挤出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容。班主任说:“可歆,你英语成绩可太差了,是语文成绩的三分之一,你要不就补习吧,用一年时间提高英语成绩,不然太可惜了。”可歆敷衍的说:“哦,知道了。”但心里想我就是讨厌英语老师,就是不爱学习英语。这个年轻的班主任刚从大学毕业就带班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教学经验还是精力都用在自己考研究生上,他们班的成绩始终在倒数几名徘徊。
她的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丹丹叹了口气说:“听说他成绩太差选择补习所以今天没来报志愿。我已经被兰州城市学院录取了,一起去上大学吧。”丹丹是学习声乐,在体育课和晚自习的时候她总是带着可歆去她的琴房聊天,可歆看着好朋友灵活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蹈,仿佛一个自信美丽的小仙女。偶尔可歆也会弹几首简单的曲子,小时候学习过几年的钢琴,现在都忘的七七八八了。丹丹总是说你要是坚持下来多好,我们就可以报一样的专业,考一样的大学。可歆总是笑笑地说自己没有艺术细胞。虽然艺术考生对文化课要求不高,但也并不容易,可歆看着好朋友一直以来的付出和努力,现在终于可以学习自己喜欢的专业,她当然真心地为朋友感到开心。
“就是,一起去吧,你也报兰州的大学,我报了政法。”说话的是另一个好朋友刘洁。
“你们四大金刚,今天咋少一个?”同班一个男生说到。
可歆,丹丹,刘洁,尹棣,高中三年她们四个女孩儿形影不离,性格脾气都差不多,同学们都叫她们“”四大金刚”,后来甚至连老师和外班同学都这么叫。其中可歆和丹丹最要好,而且她们长的很像,老师同学常常认错她俩。有一次,一个喜欢丹丹的男孩子居然把表白的纸条传到了可歆这里,吓了她一跳。
门卫通知可歆去取录取通知书,粗心的父母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一直颓废的窝在家里。可歆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澡,又用冰袋敷了敷自己明显浮肿的眼睛出门了。就在她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她做了一个决定,她冲到文科补习重点班班主任办公室里,问道:“老师您好,麻烦问一下您班里还有名额吗?”老师愣了愣说:“你高考成绩多少?”“462分。”她回答。老师去五楼校长办公室回来后告诉她,明天可以过来上课了。可歆坐在补习班的教室里,她写了一个小纸条。“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不管补习的路多么艰辛,我都陪着你,我们一起努力。”
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的跑去车棚夹到了一辆深蓝色男士自行车的把手上,她希望他能不再讨厌她,她幻想着他会不会回个纸条给她?可歆想到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力量,连最讨厌的英语学起来都津津有味了,仿佛他们在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努力,可歆想去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读大学。就这样十天过去了,可歆并没有等到回信,她也不敢去隔壁的理科补习班找他。第十一天中午放学他们在楼道里碰到了,就在他们目光相遇的时候,他狠狠瞪了可歆一眼,那眼神是嫌弃是厌恶是反感,是对她有多远滚多远的警告。那一刻,一个十七岁情窦初开的女孩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里,一阵又一阵的寒冷淹没她,同时也淹没了她小心翼翼单纯的喜欢,真诚但又敏感的心。
她向老师道歉以后,给妈妈打了电话,让妈妈帮忙准备上大学的东西。好朋友尹棣给了她一个拥抱,送她到校门口后又回去接着上历史课了。
“你干嘛呢?快给叔叔阿姨和哥哥再见。”妈妈声音很大,把可歆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喉头仿佛被什么苦涩的东西噎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用正常的音调向叔叔阿姨和学霸哥哥告别,可她满脸都是泪痕,辛亏车里光线暗,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在暖黄色的射灯下兰州大学这所百年名校淳厚而庄严,散发着令人向往的气息和魅力,作为甘肃省最高学府,它是万千莘莘学子的梦想。
舅舅舅妈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餐等待他们的到来。吃了晚饭,可歆站在30层高楼的阳台上往外看,明天就是9月1号了,录取通知书上要求报道的日子,会是新的开始吗?她看到楼下的东方红广场上有一群鸽子飞过,再远处是黄河,她好像听到了黄河淘淘的流水声,那一瞬间她心里豁然开朗了,仿佛那黄河水带着她的委屈,难过和不甘向东奔流而去,最后汇入了茫茫无边的大海中。黄河的入海口在山东吧,还没去过山东呢,她突然很想去看看。她不会真的以为这黄河水能带着她的心思一路向东吧,还想去看看?是想去寻找和怀念这段令人窒息的喜欢留下的痕迹吗?想到这,她又难过了,可她必须要跟过去告别了,必须!毕竟明天她就要成为一名大学生了,会是全新的开始。她小声对自己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