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大学的时候，除了上课以外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投身于了打工事业——做家教；20块一小时，一次工作两小时，但是至少要再花2小时在从学校往返学生家里的路上，最多的时候，一天接三单，连饭都来不及好好吃，只在便利店买个包子凑合，从早上一早出去，到夜里10点累到像狗一样回到宿舍；这样一天赚到150块左右（连车贴都算上）；已经是觉得收入颇丰了。超市打工；9块一小时，好处是就在学校里，不用奔波，但一周只能工作两次，一次4小时；一周收入72块。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个月打工收入也有一千多，已经足够我当时作为一个学生的日常生活所需了，作为那个年代的大学生，能自给自足，我已算满足。

刚毕业那会，我的上司灌输给我一个概念——职位越高，薪水的算法越是以年计的；比如CEO，都是年薪上百万，但不提月薪。职位越低，越是以时计，比如快餐店奶茶店的小时工，比如家政阿姨。这话似乎说得没毛病，不过，现在想想，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潜意识里把职位高低和薪水高低挂钩了；然而，现在的社会，总有些你看不懂的人，做着你看不懂的职业，拿着你看不懂的高薪；而且，那些高薪，很可能不是以年计算，而是以日计、以时计、以分钟计……

两年以前，可能并没有多少人在关注“直播”这个行当；而“主播”这个职业，可能也并不被多少人知晓和看好。其实即使直到现在，各直播平台都已经从东北火到了台北，主播们也从单纯聊天到唱歌喊麦吃饭喷火胸口碎大石十项全能全上，估计提到这个行业，仍然会有不少人嗤之以鼻的；但估计没有人不羡慕他们的收入，尤其是主播里的一些大咖，和平台的签约身价已经超了千万，直播半个小时，不过聊聊天说些有的没的，收到的礼物价值甚至超百万；算一算他们的年收入，都快超过成龙范冰冰了……

然而，有一个声音提醒我问，他们凭借什么能力获取这么高的收入？他们的收入凭什么比医生、建筑师、科研人员更高？他们中有多少是数十年寒窗苦读，然后凭借着自己的专业能力在为社会提供有价值的服务？

主播只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其实这个社会上投入和回报不相称的职业例子还比比皆是。

走进任何一家装修华丽的理发店，你也许都会遇上几个“Tony老师”、“David总监”，做个头发动辄上千，算算时薪也是几百块；转身进健身中心请个私教，一小时又是500打底；想不开找个心理咨询师，一小时800算是入门级……然后，朋友告诉我，他们公司工作了一年的重点大学毕业的硕士毕业生要离职了，因为不加薪水，一个月4000块……

怎么能不离职呢？想想自己寒窗苦读18年换来的文凭，还抵不上培训三个月就出道的健身教练收入高……想想自己全日制的硕士证书，还抵不上一年周末班读完考个证混来的“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收入高……想想自己每天认真工作，加班加点，还抵不上只在夜里坐在自己房间里对着手机讲半小时话的主播收入高……

我无意点评或抨击任何行业，毕竟存在即合理。有这个行业存在并且他们能继续获得这些收入，一定是消费者有需求。然而做企业培训的我们看到这些不禁想问，这个社会在鼓励什么？

其实在我们这个企业培训的圈子，也有一些怪圈。

我们是做企业培训的，而直接给企业的员工们管理者们培训各种各样主题的人，就是企业培训师。这同样是个有趣的职业。

有的培训讲师可能就是大学教授；在经济、文学、互联网或者某一方面有很深的建树，偶尔来客串一下培训师，给企业普及普及知识；他们收费不低，但也确实无可替代。

有的培训讲师是之前的大企业高管，退下身来做讲师，传道授业解惑。之前这类的讲师深受企业欢迎，因为无论是学历背景还是行业从业经验都丰厚到无可挑剔；因为他们的所学非虚，面对学员提出的各种工作中遇上的奇葩问题他们总能游刃有余地解答；比起前者普及知识，他们更像是一位好导师，能给管理者们一些特别需要的指导。这样的培训讲师也不便宜，从日薪数千到上万都有，而且有的还在每年递增；但依然日程排满。

可能正是因为有这样学历高职位高的双高讲师在这个圈子里作为领军人物，企业培训圈慢慢地也被大家公认为是个高薪的圈子，论日或时计薪。有了标杆，自然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涌进来。于是，这两年，越来越多的“培训师”出现了，号称自己能讲各种各样的课题，日薪报价从“策略性免费”到数十万都有；越来越鱼龙混杂的圈子，也越来越逼着我们必须练就一双“火眼金睛”才能继续在这个行业里生存。

但是，说真的，比起美发的“Tony老师”，比起健身的“Leo老师”，比起瑜伽的“Lily老师”，培训讲师们，毕竟还是有高得多的从业门槛的。更重要的是，身在这个行业里看了这么多年中国教育现状的我们还是很坚信，中国的成人教育，有着极大的需求和必要性。也许是因为学校教育和职场需求的脱节，也许是因为目前职场需求的变化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大多数职场人都有一种紧迫感，一种职场危机；我们需要更多的指路明灯来指导我们，帮助我们提升各种各样的职场硬软技能，也需要更多真正能够传道授业解惑的好老师。

是的，我们需要更多好老师。这个“好”，不光是年龄长，阅历丰富；甚至也许这些并不是重点，他们需要更匠人地专精于自己的领域，需要更了解学员的烦恼和目的，需要有更引人入胜的表达，更直击人心的提问，更前瞻性的视角……

一个好老师，不是学出来的。证书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一个好老师，是磨练出来的，是经历出来的。是在一次次和各式学员的互动中成长出来的。

当我们的社会需要更多的优秀培训师时，也许我们不要再寄望于各种证书培训班；而也许应该创造更多的讲台，让他们去传道，去磨砺；在他们变成值得一个足够优秀的讲师的日薪以前；也有机会让更多的职场学员，用更实惠的方式受益；也不一定只是受益，兴许，这些讲师从学员身上获得的，比他们给予的还要更多呢。

赵海懿

2017年4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