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吃了成千上万根竹笋。如果让它们长大,定能汇成一坡的竹林。
那时住在金山寺里。寺依山而建,每年的三四月,几阵春雷,几场春雨,山上竹笋萌发。小孩提篮,大人挑担,上山采笋。
采的是烟竹笋,竹丛生如烟,笋小孩手指粗细。长高了老了的不采,刚出土太稚嫩的不采,一尺左右粗壮者为佳。每扯一根,就会发出“不”的一声。遇到一片,耳旁尽是“不”不“不”的声响。
采来的笋子堆满了寺里的西厢房。采笋易,剥笋难。剥笋,先将笋尖揉松,分为两半。再将一半绕在食指上,转动笋子,一半的笋箨就剥了下来。如法炮制,另一半也剥了下来。于是竹笋嫩黄的身子就呈现出来。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夜深,手指起了泡,才把白天采的笋子剥完。
剥好的笋先要凉干水气,等身子软了有了韧性,就绕成一扎一扎的放进酸坛里。十来个坛子一字排满墙脚,一半是辣椒,一半是竹笋。这酸笋一直可吃到明年春天。酸坛将空的时候,又到采新笋的季节。年复一年,持续了若干年。
坦率地说,烟竹笋并不好吃。只有当它和腊肉炒的时候是个另外,但这样的美味一月里没有几次。更多的时候是素炒竹笋辣椒,又酸又咸又辣,就着下饭而已。
后来离开农村进了城市,不用采竹笋也能活着。
又逢雨后春笋时节,市场上摆满了各种竹笋,有青皮甜竹笋,有黄皮甜竹笋,有绿皮包竹笋,就是不见烟竹笋。只好买了两扎黄皮甜竹笋,带箨,一块五一斤,共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