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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雨。
雨水昏天黑地里坠下,打在身上像不急不缓的亲吻,地面冒出深色的圆点,本来闷热压抑的空气中忽然混入一丝潮湿的气味。
他仰头看,雨水密集起来,甚至有一滴直直掉进他的眼睛里,他不动声色地眨了眨。
雨大了。
灵幻跟他说,皱起的眉毛显出他的苦恼,他伸手把自己的公文包举起来挡在头顶,眼神上扬,瞳孔映着楼房里的暖黄的灯光。
他自然知道雨大了,透过衣服皮肤已经察觉到冰凉。照先前那个比喻,现在应该是铺天盖地的亲吻笼罩了他。但他觉得无所谓的,国中的时候忘带伞了,除非正好遇到弟弟,也没谁撑撑他,周围人来来去去,他就在教学楼下盯着天空,雨小了或者等不下去就走出去。其实被雨淋湿也没多讨厌,跟非得游过河的猫一样,总会有种壮烈的自豪感。
灵幻加快了脚步,见他还木着又回头来拽住他的手走。灵幻本来是想跑的,但是人很多,撑着伞占空间大,挤得很,跑不了,非要见缝插针绕出来。因为一个发傻,一个只看前面,两人的手臂被拉成一条直线,不知道与刚才的距离相比远了还是近了。
茂夫实情在思考着自己手腕上扣着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街上的灯光时不时从伞缝里漏下来,速度很快,半夜时候闪电一瞬照亮的东西是很清楚的,于是他无比清楚地看到了灵幻抓住他的手。灵幻用了点劲,指尖按得他皮肤上微微下凹。那人手上凸起的关节看起来有些惊心动魄,因为它露在惨白的光下,显得上面只覆了薄薄的一层皮肤,比露出青色血脉的地方看起来还要薄。它有一个好看的棱角,他曾经吻过它,知道它弧度恰好,但他现在担心的是骨头会不会穿透皮肤。
他想伸手,用另一只手握住灵幻的手放在光下再研究一下,看它是不是真的那么脆弱。
此时灵幻感觉自己拽着个铅球,这可不好受,他更喜欢牵着狗绳到处转悠,于是他停下来,转身对着茂夫说你给我长点心行吗?你看见雨多大吗?现在我们就要……你在干什么?
茂夫的手不尴不尬地悬在半空,他望着灵幻还在抓着他的手,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放下来。
他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像国中的时候他告诉茂夫我要出大招了一样继续说下去。
现在我们就要走小巷了,毕竟街上人这么多也不好跑嘛……不过你不要担心,小偷雨天打烊。
茂夫正想问要走去哪,灵幻反正没管,撒腿就跑,还拽着他的手,他不得不跟着他跑。小巷昏暗,初进去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耳边雨水哗啦哗啦响着,是拍在居民后窗挡板的声音。他忽然听到铁桶滚落在地上的响声,想看个明白,却撞上了停下的灵幻。灵幻停得急促又没有预警,害得他撞得胸口发疼,然而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贴近的瞬间是只是湿漉漉的侵袭。但不久,一阵温热隔着湿衣服传了过来,贴近他的胸口位置,他隐约听到心脏杂乱的跳动。是他在不安什么吗?他后来才发现是两人的心跳叠在了一起,两个世界的钟摆碰撞。意识到这件事的他无法安稳驾驭自己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黑暗里有一个晃动的小东西,张口吼叫了起来。
灵幻骂了一句,随后极快跟茂夫说快跑。茂夫黑漆漆中脑里电光火石劈啪作响,意识到可能会遭到生命危险,这次反应快了,说跑就跑,跑得比灵幻还快,灵幻一个不服气也拼了狗命跑,最后两人跑出小巷之后都蹲在了地上,喘都没力气喘了。但其实没必要跑,狗压根没追着他们,因为跟小偷一样,狗雨天也打烊,不提供追逐服务,纯属汪一声表示警告,或者呵呵。
然后该往哪走了……茂夫伸手抹一把他的头发,他平日除了起床没啥变化的发型估计乱了,顺着他这一手扶成了斜刘海,不过没办法嘛,不然雨水滑到眼睛里就要看不到了。
你没有发现这是你家附近么?
有点熟悉。
我打算到你家歇一会,等雨小一点再走。不过我没有伴手礼,又被淋成这么狼狈的模样,恐怕伯母会对我印象不好啊……
灵幻深喘气,他手支撑在流光发亮的围墙上,下落的雨水顺着他的脸部轮廓游走,有些碰到他的嘴角,他小小地伸出舌头舔舔。
我家里恰好没有一个人。
那可太幸运了,我可以在你家住一宿。灵幻笑了笑,不过一会之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一个人睡的哦。
我家有客房。茂夫思考了一会说,完全没有想到奇怪的方向。
打开家门之后他开了过道的灯,说了一声我回来了,无人应答,他便一如往常地换鞋,顺便递给灵幻一双客用拖鞋,一条毛巾,建议他到沙发上坐着擦擦头发,灵幻乖乖去了。茂夫走进自己房间翻了翻衣柜,从卧室里喊灵幻:师傅,不介意的话可以换我的衣服。
灵幻此时毛巾搭在肩上,他听见外面的雨声,感到有点发凉,从沙发里起身,到厨房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放了几罐啤酒,正中下怀,拿出一罐,想了一会又拿多了一罐,左右手各握一罐,惰性犯了,转身用背啪叽把冰箱门关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要回答徒弟的问题,他就说了句随便。
随便?茂夫掂量着这个字眼,拿出两件宽松T恤,一件平时经常穿着的给自己,另一件久不穿了,给灵幻,裤子倒没有太在意,随便拿了两条,至于内裤……他记起前些天买过新内裤,四角黑色男士基本款,不性感不花哨,也就正好拿给新隆。
于是他把东西齐齐整整叠好,捧出来给灵幻,此时灵幻开了电视放一个综艺节目,声音调得很大,但主持人的声音里还是含有潮湿的气息。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举着一罐外壳正冒汗的啤酒,时不时灌上一口。
茂夫喊他师傅。
灵幻把自己从节目里拽出来,抬头看他一眼,话未说就噗嗤地笑了出来,笑里夹杂着酒味,搞得茂夫一头雾水。他说,抱歉啊,刚才拿了两罐啤酒,本想给你一罐,可是你出来太慢了,我就喝了给你拿的那罐。
谢谢你了,不过,桌子上有三个空罐子。
嗯,我后来又拿了两罐,然后又喝了……额!他愧疚地打了个酒嗝。
茂夫瞅了一眼他浑身湿透还毫无知觉喝啤酒看电视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师傅你快去洗澡吧,不然就着凉了。
师傅轻蔑地笑了一声,我啊,怎么可能会轻易感冒?说完往嘴里灌了最后一口啤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打脸打得飞快,他刚想把酒吞下去就感觉鼻子一阵瘙痒,这贼毒的喷嚏,他一下憋不住张开嘴巴啊嚏,啤酒完美地全喷在徒弟身上。这下师傅才觉得自己不好意思,道了个歉,徒弟无动于衷:快去洗澡。
灵幻还是灰溜溜去洗澡了,茂夫打算等他洗完自己再洗,虽然身上的淡黄色实在看不下去。他还是全身湿漉漉的,甚至没有擦擦头发。因为他对自己自我感觉良好。从国中开始他想要实现的目标就会坚持下去,以前想着体育好没准会受欢迎,所以加入了肉改部,他们安排的训练直到现在他都有在做,所以现在他可以从手臂上看到自己隐约的肌肉纹路,也完全不在意这点小事情。
浴室的水声停时他刚好泡好两杯柠檬水,他把柠檬水端到客厅的矮桌上,叮嘱灵幻喝上一杯。灵幻点点头,他穿着茂夫给他的衬衫,不大不小刚刚好——那是一年前他的衣服吧?他有些恍惚,时间不仅如白驹过隙,还得是被快马加鞭的白驹过隙,他曾经得仰头看着他的师傅,而现在他需要俯视他。这小小的不同让他感到可惜,好像好多好多时光,像他小的时候握在手里的糖球撒了一路,再回头就捡不起来了。
茂夫叫住他,说你别坐,等我看看你。看个头啊。灵幻撇撇嘴,口上这样说还是立得正直加上仰着头。茂夫心里无可奈何笑笑,知道灵幻做着无用功,四五年来自己长了几十公分,灵幻再不能垂手摸他的头了。他想起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他得伸手拽住灵幻的领带,把他扯到与自己同一高度才行。那时候他瞪着灵幻迟疑不安的眼睛有点儿失控,身体与大脑连线断开,手指麻木没有感觉,于是他拼命抓住手里的布料,越发拉近两人的距离。吻他倒是不记得是什么感觉。只是想确认什么而已。
灵幻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但也没说什么,发现自己真的比茂夫矮就失落地坐回沙发上。
我去洗澡。
茂夫拿着他先前拿出来的衣服走进浴室。他洗得不算久,只是顺便照了照镜子,发觉自己头发有点长了,打算着明天去剪。
出来的时候他明显感到一身轻松。发上还在滴水,他微侧着头走,四处打量找不到自己的毛巾,看见灵幻肩上搭着一条,也就不在意地拿去往头上擦拭。其间有微凉的水珠落在灵幻手背上,灵幻一个激灵,转动眼珠子看了看他,见他好像没什么表示,就又继续盯着电视上貌美如花的主持人。
茂夫擦头发擦得很慢,他一边擦一边看电视节目,也不知道这电视节目有什么好看的,就又转头去看灵幻新隆,他穿着自己的衣服……他想。这件衣服明明很熟悉,可是穿在他身上却又陌生起来,哪里长了一寸哪里短了一寸,说不出来。就像他不同时候看灵幻新隆一样。也许别人看来灵幻长得好看,但他看来灵幻整体是没什么特别的,他好看在小地方,也就是说,得把他拆开来看。他有时候会觉得他的眉毛漂亮,夸张说话的时候眉毛会顺着一个弧度翘起来,有时候觉得他的睫毛漂亮,接吻的时候像潮湿的羽毛扫过他的眼帘。有时候觉得他手腕上的关节漂亮,就是刚才在雨里的时候,像个艺术品,像骨片,若灵幻有如此小巧,他愿意把他握在手里,纵使尖锐的棱角刺痛他。因为痛即是存在。
灵幻的柠檬水几乎没有喝过,茂夫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是说太酸了。茂夫想捧起一杯喝喝看,正把杯子凑到嘴边的时候灵幻伸手来抢,杯子失了平衡倾斜,往外泄出些液体到灵幻和他的手上,他的干嘛说得有点快,因为平日说话没多大感情,语速快了像是生气,灵幻自然不说话了。
他又问了一次,怎么了,语速缓慢,如果温柔能形容他的话,那就是一句温柔的话。
那杯我喝过了。
是吗?
问句末尾暧昧的味道开始蔓延。明明两人不知吻过多少遍了,他还在意这些事情。茂夫用眼睛打量他,揣测灵幻在此时抵触是有何意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伸手握住了灵幻的手。灵幻任他握着,安安分分的,他抬头看灵幻一眼,发现灵幻死死盯着电视,但他的耳根却微微发红。茂夫弯了弯嘴角,把一个笑印在他的手背上,然后蹭他的手背,小兽撒娇一样,直到碰到他手上凸起的骨节。他望着这个看起来很脆弱的却很坚硬的位置,发现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吻着骨节的弧度,吻着那细小的疤痕,随后是啃咬,舔舐。他用牙齿轻轻咬着他的皮肤,打着转转挑起一点又不敢使劲,好像小时候吃雪糕,怕冰到牙齿,总得一小口一小口吃。
灵幻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战栗,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手上,痒,啃噬虽轻却像蚂蚁爬到心脏,折磨得厉害却不给一击必杀。他隐约看见自己手腕,没有被茂夫的额发遮住的一块皮肤也已经变得潮红。他忽然感到燥热,想收回手,好想好想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来。但他的动作被茂夫发现了,茂夫加大了抓着他手的力度。
他从他的手腕往上吻,细细碎碎的亲吻像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他隔着衣服咬他的肩胛骨,接着绕到他的颈窝,吻他的锁骨。灵幻不得不顺着他的动作调整了原先坐着的姿势,改跨在他的腿上。
茂夫……新隆的睫毛湿漉漉的,雨水明明已经干了不是吗?他的声音带了颤抖,别这样。
他抬了抬一边的膝盖触碰他的裆部,发出短促的气流声,似乎是个笑,沿着新隆衬衫露出的一块皮肤细细啃咬着,刻意留痕似的。他耍了小把戏。他说,你知道我从来不会强迫你,如果你不愿意,这只是个吻。
灵幻感到无比羞辱,脸涨得通红,盯着茂夫毫无波澜的眼瞳他又觉得无力。混蛋!他对正用手指挑着灵幻领口的一角,时不时把温热的气息吹在他的颈窝里。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是不想……我只是……
你说,做还是不做就好了。茂夫半眯着眼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另一只手绕到他身后圈住他。
要说做这话很容易,又不是处第一次出来混场子,大老爷们一个还有什么说不出口,顺从自己内心,做就是做,简单利落绝不扭扭捏捏得是他灵幻新隆的优点。可是,灵幻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么多次,看着茂夫的脸就是说不出口。
唉,他心里叹了口气,豁出去了,闭上眼睛就吻上茂夫的唇,他把舌头伸进茂夫嘴里没头没脑地攻城略地,茂夫被师傅萌了一小下,抱住师傅吻了下去,很快就占据了主动权,勾起他的舌头,舌尖绕着上颚的敏感点打转,灵幻心下还是有些不甘心,咬了他的舌头,他疼了,也咬回去。好好一个吻变成厮杀,铁锈味和着柠檬水的味道在两人口腔里弥漫,战场上硝烟四起。
最后是灵幻撑不住了,脱离了他的亲吻靠在他的肩上。茂夫这时候觉得玩得过头了,便着急地问灵幻还好吗。灵幻趴在他肩上跟只落魄的小动物一样,低低喘着气,然后往他肩上咬了一口,那一口茂夫怀疑灵幻用了浑身气力去咬,怎么都愿意松口。茂夫疼得咬牙切齿,忽而想到一招使劲搔灵幻的咯吱窝,很好,灵幻怕痒,他一会儿使不上力咬他了,接着松开了嘴哈哈大笑起来,茂夫趁机拽住他的手一拉,反身把他压在沙发上,两膝跪在他腰边。
灵幻后来就笑不出来了,脑里高速运转这时候要怎么处理,最后对着这个居高临下的人露出一脸讨好的表情,意思意思我以后都不咬你了。茂夫也很懂表情,他露出了一脸你以为这事都完了的表情,随即用行动表示了他得实施报复,伸手探进灵幻的T恤里,一会就想把他的T恤脱下来,灵幻拼命挣扎,说你至少也回房间啊。他担心地望着那边的大门,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从外面进来。茂夫没有心情在意这个,谁会大半夜顶着雨过来啊,他还是把灵幻的T恤解了下来,灵幻看这不行,生无可恋地说床上要大一点,舒服点,还大点方便点。茂夫一想好像有道理。
茂夫的床摆在房间正中,他知道。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了,这个意思是说就算从床上摔下来也不会磕到碰到,不能不说是一种方便。他替茂夫脱下衣服,茂夫替他脱下裤子。茂夫脱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凑到他身上嗅了嗅说有我的味道,声音里没夹其他意思他却听出了千千万万其他意思,他的手滞了好一会儿。
也许拥抱的时候感官会异常敏捷,外面的雨声逐渐扩大,好像雨并不是在外面下着,而是在房间里。
他给予的爱抚尽量轻柔,但有时候也会出现控制不住的状况:就是在灵幻叫茂夫的时候,他在释放的时候总是会喊他的名字,他喊茂夫,茂夫,尾调扯长拉出低声喘息。然后茂夫会吻他的眼睛,轻声答应着。
雨声有规律地拍打着窗户。
手,舌头,身体,纠缠。呼吸不够呼吸。
雨水湿透身体的粘腻感觉。他忽然想到两人穿过小巷子的时候,灵幻撞到了他,他湿透了的背部贴着他的胸口,他的温度碰到了他跳动的心脏。
茂夫之后会缓慢地在他紧密闭合的圆戒上打转,试图让他的括约肌放松一些,他会用很难得的低沉声调说慢慢来,没关系的。不过茂夫一般不会等到他彻底放松下来。身体上的冲动往往比思考来得要快。
疼。
没关系的。你看着我。
他亲吻他的喉咙。进入的时候灵幻倒吸一口气,很疼。他虽然忍耐得难受,但还是还是害怕痛,他痛得不由自主落泪,喊茂夫的名字带了哭腔,却引得茂夫从心泛上一种侵犯性。他想让他到最后哭都哭不出来。
他向前俯身,而他靠在他肩上,鼻尖凑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黑发,紧紧抓住他的背部。他曲起的手指嵌在皮肤上神经质地颤抖。
那是炽热的疼痛,绞紧了的贴合磨蹭,谁都能体会到柔软的内壁无规律地收缩,扩张。沉重的喘息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颤抖如同打开盖子的香槟一样在那一刻喷涌而出。他无意识地扬起脖子,漂亮的曲线泛着诱惑的色泽。而他蹭上他耳边轻声喊他的名字,张口咬住他的耳垂。
喊我的名字。
他吐息紊乱,声音轻到得靠着气流辨认,他的名字掉进空气里甚至掀不起一点涟漪。可是却到达他心。
他们俩无论多少次做这种事总是笨拙的,但是却又带了无限温情……他会抱他再去洗一次澡,他困困倦随时可以入眠,他便帮他洗净身体,也会细心地把他濡湿的发擦干,随意揉揉,对待一个小动物。
他最后把他抱回床上。
灵幻翻了个身,故意背对着他。他开口,蓦然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他说,你为什么回来了?
他的声音尽管很小,但在静寂里却是刺耳。
今天刚见的时候他装得好像前些天才见过茂夫,笑意带了嘲讽,只平平淡淡打了一声招呼,茂夫也是一样,点了点头就走到他身旁。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所以这句话他本来不该提,没提就是不甚在意,就算是装也要一装到底,可是最后他问了,互不揭穿的爱恋就像决斗,两人骑着马用剑尖互相优雅着威胁对方,但就在相安无事的时候他突然丢盔弃甲,直接把喉咙对准对方明晃晃的锐刺。照理来说,灵幻新隆不会担心他回不回来,只要他想,招招摇摇去见谁无所谓、等谁无所谓,甚至爱谁也无所谓。但他对着影山茂夫总觉得是个未知数,他要走,但却回来找灵幻新隆。他不轻易表露情绪,很多时候温柔,但又很多时候沉默,心思沉进低湖。灵幻没办法,自得履上薄冰,问他心里想着什么。要知道,灵幻只有影山一个,可影山明明有更好的。
他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复,心里后悔,想着要是一开始说的是晚安就好了。他闭着眼睛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最后好像做梦似的听到一句话。
也许我爱你。我此前从未爱过人,若想要一直陪伴你是爱的话,那我便是爱你。
新隆不回答,他尽力呼吸平稳,装作睡觉,却是想哭。他想象着影山在暗处的浅薄、近乎透明的轮廓。最后吻了吻自己手腕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