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切似真似梦,我驭轻风于冰雪世界飘荡,苦苦寻觅不知何时悄然失踪的女孩。我翻越群山,于人海中发现了她的踪迹。她在人潮间若隐若现,令我时而欣喜若狂,时而黯然惆怅。我仿佛取经返程途中一不小心丢失真经的玄奘,变得惊慌失措,失魂落魄。正当我自责憔悴之时,我忽然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场虚幻幽梦而已,便怀着惋惜的心情解散了苦痛,只留下淡淡遗憾,然后继续独自流浪。
梦酣之际,我隐约听见有人呼唤我的名字,我尝试起身,但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压着,我极力尝试睁开眼睛瞧瞧这该死的怪物究竟为何物,但看到的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我我拼尽全力殊死挣扎亦无济于事,我深深感到一种无助与绝望。
经过一番争斗过后,不知何物助我一臂之力,使我感觉到了身体皮肤的疼痛,我终于醒来。房间里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彼此起伏的呼噜声宛若贝多芬的交响曲,声势浩大。我去拉灯线,灯没亮;我去拉窗帘,外面一样昏天黑地,投不进来一点光。肚子的涨痛已使我无暇顾及这些糟糕的事情,靠着简单的记忆小心翼翼跳下了火炕,浑身的酸痛这个时候终于毫无保留地在全身扩散开来,真叫人刻骨铭心。
我拖着仍旧处于昏睡当中的脑袋向门的方向摸索前进,听见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没有立刻回应,怕惊扰了酣睡中的同伴们,最后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去开门了。正当我准备问是谁的时候,门外左侧突然出现一人影,轻声说道:
“去看日出吗?”
我尚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顿时惊恐万分,头也不回便迅速逃回了侧对边的房间,把门紧紧地扣上了。这转眼间发生的一幕让我怀疑自己是否仍在梦碟中盘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柔柔惺忪的睡眼,仔细观察一番四周,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情况,只看到客厅那边的窗台是哪个有一根闪着微光的蜡烛在静静地燃烧。我也一时不好再去追问什么,只察觉什么东西正催我向洗手间方向直径走去。从洗手间出来,这时外面正好进来一人向我问好:
“小伙子,你这不冷啊?”
“还行!”我笑着说道,对方也笑了。
这位早起的中年男人是这家农户家的主人,我们昨日里见过。这时,我忽然发觉到自己下半身只穿一件内裤,联想到刚刚那位女孩的反应,瞬间感觉羞涩难当,赶紧灰溜溜跑回房间。
半小时以后,天空渐明,电还是没通,大家只好拉开窗帘,借着外面黎明的光陆陆续续起床。我和聂等人来到院中,不见大卫的身影。我回屋找人,除过两三个正急匆匆往外跑的陌生游客外,屋内已无人影。待我再次冲出屋子,聂等人已沿着马路向那片田野走去。整个院落空荡荡的,外边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正三三两两组队向那个方向涌去。我环视整个院子,在身后不远处的门边上看见有一孤零零的身影正静静地伫立着,头部被围巾和帽子裹的严严实实,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她是苏,我便主动上前打招呼:
“在等人吗?”
她见是我,微微一笑,简单地嗯了一声,并迅速转移了视线,果然是她。我告诉她屋里已经没人了,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丝意外,然后两人便肩并肩一块向田野的方向走去,一切像电影里安排好的情节,只不过我并不知道剧本究竟在如何设定着故事的走向。我发现她看我的眼神变得已与昨日不同,总是那么小心翼翼,这让我感到一种微微的陌生,那时我还不知道早晨烛光里的那个身影便是她,直到一次聊天她隐晦地说了早晨的经历,我才幡然醒悟。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口中那个光着膀子、令人讨厌的无耻流氓竟然是我。但是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忆起那次尴尬到想钻地缝的经历,总隐隐约约觉得苏好像知道那个流氓就是我,但我又毫无证据。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胡乱猜测,一厢情愿罢了,或许我早已被对她的那份诚挚的爱慕冲昏了头脑。
黎明时刻,北红村的上空大雾弥漫,严严实实笼罩着这片土地,一眼望去一片朦胧,只见三三两两游客的身影在雾中缓缓移动。
我与苏便这样慢慢地走着,彼此间没有对话,欣赏着两旁矮矮的房屋,牛棚,马圈,废弃的宅院,堆满木头的柴房,这些儿时司空见惯的事务让人看得满是温馨和留恋,一串串记忆被从遗忘的角落里慢慢唤醒。苏说她在贵州的时候在孩子们家里见过这些东西,她还拿草喂过牛与羊群,十分有趣,我知道她想她的学生们了。
随着天空渐亮,游客们越来越多,犬吠声越来越响亮,究竟是因为对游客们的好奇,还是可爱的小家伙们为了博取路人们的关注,它们兴奋地跳着,叫着,但是当你靠近它们到时候,尾巴像拨浪鼓一般快速地抖动摇摆,耳朵后缩,向你伸出前爪,像是在索要拥抱与抚摸。有一只花色小狗向我和苏小跑过来,苏有些害怕,迅速躲在我身后,我看着奔奔跳跳的小可爱忍不住将其抱起来,它疯狂地舔着我的脸庞,弄的满脸唾液。苏逐渐放下了戒备,尝试用手轻轻抚摸小可爱的毛发。苏从包包中拿出一些手纸给我,我不知为何,表示并不需要,她说我满脸都是狗狗的口水,让我赶紧擦擦,尚未大白的天空帮我遮掩了早已变红的脸颊,我甚至忘了说声感谢。
在农户房屋的背后,穿过围栏,便是被白雪覆盖的宽阔田野。一眼望去,平坦的地势像连接着遥远的天边。成群的游客们站在雪地里,等待着东方太阳从这里的地平线然然升起。田里早起的农伯告诉我们,这里是中国真正最北的地方,也是看日出最佳的位置,而事实上,也的确如其所言。
太阳尚未出山,北极村寒冷的早晨冻的人们根本无法在户外驻足,但为了观赏一次难得的日出,游客们只能跺着脚尖坚持等待。期间,几只不知谁家院落的狗狗跑来撒欢,给现场增添了不少欢乐的气氛。一只白色公主犬被胆大的女孩们围着团团转,它洁白如雪的毛发与地上的雪融在一起,远处望去,只能借助那两只黑色的眼睛来确定坐标,它像一只可爱的精灵在雪地里跳跃着,奔跑者,似乎把女孩么当做了自己的玩伴和朋友,但是它不喜欢男同志们,一见到男士们围过来,它便马上跑开了。不过另一只大黄特别招男同志的喜欢,有人甚至拉大黄在雪地里跳起了雪中飞舞,它犹如一个可爱的男孩,跟大家玩的不亦乐乎。不过后来听村民们说,白雪公主是一只公犬,大黄是一只母犬。聂风不知从哪儿突然拉着一只满身脏脏的大黑狗过来了,大黑看上去体型彪悍,凶猛无比。奇怪的是,它从不主动靠近人,跟着聂风一人在空阔的雪地里犹如一只脱缰的野马四处狂奔。一位农伯提醒说大黑很危险,让我们注意安全,但是直到离开北红村,我们未见大黑有过任何攻击人的行为举动,它只是有些孤傲与不讨人喜欢罢了。
随着东方逐渐显现出淡淡的光晕,光的色泽由浅逐渐变深,金色的光线从天边直插高空。不知什么时候,有人高喊了一声:看,太阳升起来了!只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一把灵光之剑穿过地平线,金灿灿的光芒随着太阳冉冉升起倾泻般洒向大地,寒气很快被驱散殆尽,温暖的阳光向人们扑面洒来,一种难言的幸福洋溢在欢声和笑容里,万物变得清澈明亮,温柔纯净。狗狗们也静静地蹲着,学着人们的样子对着太阳的方向迷上眼镜,一起尽情享受这冬日的阳光浴。
我拿起手机准备将这精美的画面记录下来,一对对情侣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他们静默地伫立在雪地中的暖阳里,相依在一起,像一幅副静止的画,彼此不同颜色相衬的外衣给这幅画增添了不少视觉上的惊艳。我迫不及待想让苏看看我拍的照片,而苏早已将相机镜头对准了任人群,她不停调试着角度和参数,一张,两张,三张....她并不满足,仍旧等待更好的画面,只见忽然有两人同时摆起一个爱心手势合在一起,苏迅速按下最后一个快门键。
苏高兴地将她的杰作递给我看,当把其中一张照片逐渐放大以后,我发现左边男生的背影有些熟悉,原来是大卫,他今天穿上了一件蓝色的风衣,在像蓝色的风,而右侧穿红色风衣的正是萧,苏说。
苏忽然将镜头转向我,令我有些猝不及防。我不喜欢进入别人的镜头,或是相貌的自卑感,亦或是本能意愿的排斥感,仿佛更情愿推背影走进你的视线,这样于我有些隐蔽的空间,于你留有更多的想象,像一个传说,穿越千年依旧美好。但苏并不打算放过我,最后更是以命令式口吻让我的瞬间永远定格在了她的作品里,并很满意地让我观摩和向我致谢。我看着她开心的笑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那样灿烂夺目,光彩照人,像一个从光里走出来的女孩,那淡淡的嘴唇,光滑净白的脸颊,乌黑的秀发,散发着一种令你无法抗拒的魅力,那是一种从未被胭脂粉黛所侵染的来自本源的清澈。
太阳的光芒洒在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弯下身子,你可以看到雪层表面蒸发上升的雾气,像大地的呼吸。人们彼此合影留念,与狗狗们嬉戏玩耍,好不欢乐。
在村庄的另一头,是一处边防哨所。在北红村的早晨,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了祖国的边防卫士,激动不已,拉着苏便跑过去了。他们整齐排列,手握钢枪,气势如虹,高亮的声音更是让我久久难忘。边防哨所属于军管区,并不让拍照。游客们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听到来自哨所战士的高声喝令,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所有的游客都聚集在旁边的宣传栏认真学习一些必备的注意事项。
其实不管是在边疆,还是其他地方,所有军事管理区均是十分敏感的地方,任何细小的事情均可能涉及到军队和国家重大安全机密,因此践行国家安全法是我们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必须竖立国家安全无小事的强烈观念。
听当地村民讲,之前有学生游客就因违反边防管理规定而被处罚,也有学生被学校开除学籍,所以提醒大家旅游途中一定要倍加注意,认真学习和严格遵守边防管理规定。
在哨所的旁边,有一木桩,桩上栓有一匹白马,马儿看上去并不高大,但是体格很是健壮;木桩的边上有一个用塑料布搭建的简易帐篷,方方正正,很是规矩;帐篷的右侧是一扇由破旧衣布拼接裁缝而成的门帘,花花色色,十分好看。苏说想去看看,她想给那匹马儿拍些照片,与其他他狗狗的照片整理一起,作为她本次旅行的记录和收获。
正当我们给白龙马拍照的时候,帐篷的门帘被旋起,里面走出一位年迈的老人向我们招手,邀请我们去他的小屋里坐坐,说他那里有火炉,暖得很。
我和苏自然是不能拒绝老人如此般盛情邀请,客已来,便随主变。一进门,看到大卫和萧也在此,我和苏甚为高兴。因我们来访,老人给铁炉中加满木块,火势旺盛,帐篷里的温度急剧上升,很快,萧的布靴湿了一片,那些雪地中奔跑时钻进靴中的雪块全融化了,脚掌全是水,冰冷的很,大卫见状说:
“要不脱下来烤烤?萧?”
萧起初有些拘谨,她不好意思地看看大家,觉得这样的举动貌似并不礼貌且不雅观。刚出去的老人似乎听见了我们的谈话,说:
“都烤一烤,孩子们,不必害怕,别冻坏了脚!”
在大家劝说之下,萧只好乖乖就范,欣然接受。在帐篷里,几人身穿厚厚的衣裳围坐在火炉旁,空间显的格外狭小,我下意识站了起来。没等苏来得及去帮忙,大卫像一个绅士一般单膝跪地帮萧慢慢脱掉靴子和已经湿透的袜子,然后将其细嫩如玉的双脚小心翼翼搭在一小木凳上,生怕触碰到什么。而此时的萧,细小的汗珠慢慢渗出额头,净白的脸颊早已变得通红通红,大概是屋子里太热了。她真诚的样子使人看不出一点儿那种男女情愫的东西在里面,每一声真挚的感谢透露着她内心的天真与无瑕,是纯净透明的,像玻璃,像深山泉水,使你不由得认为大概是这小帐篷里的确太热了吧。我想,如果苏给人的感觉是春风拂面,那萧便是花香沁鼻,她们均不需要装饰作作,均天真烂漫。
狗拉雪橇在书本和电影里见过,但是马拉雪橇还是头回见。温顺的马儿在老人的鞭策下拉着我们在冰河雪地上尽情地驰骋。我们趟在厚厚的棉垫上,舒展着身子,大卫拿出儿时从马倌那里学来的那点本领,高空挥舞着从老人手中夺过的马鞭,向马儿发出一道道高亢的命令。简陋的雪橇瞬间变得像一辆无敌的战车,载着勇士们仿佛上战场那般一路高歌猛进,地面激起的雪片,犹如游艇冲锋时在海面翻起的层层浪花,尾随其后。如此热血壮观的场面很快引得众多游客前来岸上驻足观看,并连连喝彩,待我们尽兴过后,来玩雪橇的人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早饭以后,我们便全副武装向北极村进发,这是我们踏上漠河之旅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