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宋樵玉问。
“曹......曹家又有两家米行被......烧了!”
这个衙役是跑着来的,说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
宋樵玉立刻站了起来,双目圆睁看着他。
“还......还有......”
“还有什么?”
“有两个弟兄......有两个弟兄......大人,您还是回衙门看看吧!”
宋樵玉立刻迈步出门。孤烟、庚大与龙姑也都跟了出来。
刚回到衙门口,看到捕头乔刚已经候在那里了。
“什么情况?”一边往里走,宋樵玉一边问他。
“照大人吩咐,属下派了两个捕快去保护绸缎庄王先生,另派两人去保护珠宝行廖老爷子,属下亲自带了两人去保护米行曹掌柜。才到曹掌柜家不久,就听到他们伙计来报有米行着火了......属下知道不对,派人回来增派人手过去,又听到了......有弟兄被伤的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宋樵玉,叹了口气。
“还有吗?”宋樵玉问。
“去保护绸缎庄王先生的两个弟兄,只回来了一个。”
乔刚低下了头,声音也沉了下去。
“王先生被杀。一个捕快弟兄也殉职了。”
宋樵玉面沉似铁,狠出了一口气。
“珠宝行那边呢?”
“那边还没事。我增派了人手过去。许是那里人流众多,凶徒暂时不便,所以没有下手。”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了衙门大堂里。只见一个捕快躺在地上,捂着胸口,情状痛苦。他嘴角有血,身上却没有血渍。众多衙役捕快围在四周。看到宋樵玉进来,都让在了一边。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进来的几个人都有些呆了。
宋樵玉低头向着躺在地上的那个捕头问道:
“洪三,你感觉如何?伤势严重吗?”
他眉头紧蹙,眼神关切,旁边的孤烟看在眼里,暗暗点头。
但从衙门里其他人的表现看来,这样的情形应该是司空见惯的。这个宋樵玉,果然是与别的官不一样!
躺在地上的洪三想要起来,被宋樵玉制止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伤势......不要紧。谢大人关心。”
宋樵玉回头问乔刚:
“叫郎中了吗?”
“回大人,已经在来路上了。”
宋樵玉便朝洪三点了点头:
“洪三,你给本官说说当时的情况。”
旁边几个衙役,将洪三小心扶着,半坐起来。
“属下与李义奉乔捕头之命......前往护送王先生回绸缎庄,这一路上......直至到了王先生家也没见甚么异常,王先生还留属下二人吃了......吃了中饭,饭后我二人不便在屋中久留,出得门来,在院里守护,那......那凶徒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跳进院里的时候正落在李义身旁,他......先是给了李义一掌,将李义......咳咳......打飞出去......属下上前......也挨了他一掌......咳......属下便晕......晕死过去......等属下醒来,那凶徙已不见人影......李义也没......没气了,属下感觉不妙,进......咳咳......进入房内查看,见......王先生与他老母、妻子三人已......已......咳......咳......已横尸于地......咳咳咳......属下......拼着一口气......回来报......报......报......咳——!”
只见他说话之间咳喘越来越严重,最后竟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宋樵玉眉头蹙得更紧,回头又问了一声:“郎中到了没有?”
这时门口的人群有了动作,大家让开了路,郎中正好到了。
郎中也不多话,当即蹲下身来,给洪三号脉,此时洪三的脸色已经比刚才还要苍白,宋樵玉盯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过了没多久,听得洪三的呼吸声轻了许多。郎中放开了他手腕,掀开他眼皮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宋樵玉,轻轻摇了摇头。
众人尽皆喑然。庚大上前去蹲下,慢慢撩开了洪三前胸的衣服。
只见他的胸口,赫然一个暗色的掌印。
孤烟看着这掌印,往近里走了一步。庚大也在那掌印上凝视片刻。感觉到孤烟过来,抬起头看他。
“像是云南邵氏的空雷手。”
孤烟说。
“哦?”
庚大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云南邵氏的名号。
“管他什么氏,都是邓家的狗!”
宋樵玉这句话说得声音并不高,却很用力。旁边的人看去,见他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突,显然是怒到了极处。
“把洪三抬下去。郎中,你全力救治他。救得几分是几分。”
又对乔刚吩咐:
“乔捕头,增派人手,看护好曹家廖家。不要怕人多,确保不再出这样的事。”
声音低沉,似乎没有一丝波动。
熟悉他的庚大却知道,宋樵玉的悲愤情绪,已经到了极致。
“龙姑娘,你也回去吧。此刻,怡情楼也需要你在那里。”
宋樵玉又向龙姑说。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
“庚大,你送龙姑娘回去。”
龙姑赶忙推辞:
“庚大哥还是留在衙门这里为好。这里更需要庚大哥。再说,暗地里放火伤人的是凶徒也好,鼠辈也好,龙姑自认还对付得了。”
孤烟沉吟道:
“那凶徒放火烧了曹家米行,又在王家绸缎庄杀人,显见是跟他几人报官告状有关。杀人放火,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无非为了两个目的:一是威吓凤城百姓,有受邓荣之害者教他们不敢再告状,二是......恐怕是向宋大人示威啊。”
“叶大侠所言有理。”宋樵玉点了点头。
虽然在午饭的时候三人已商定结交为兄弟,但公堂之上,众目之下,兄弟相称恐怕不妥。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还是按旧称呼了。
“那邓荣在怡情楼院内只是行凶伤人,尚未发生不可示人的其它勾当,不像曹家等三人,财物身家已有被侵占。目前,龙姑这边不会有更多不利于邓荣的证据出来,因此在下觉得,龙姑那里应该是安全的。”
孤烟继续道。
宋樵玉微微点头。其实他何尝想不到?只是刚刚有些被悲愤冲昏了头脑了。
心底里,也是在担扰牡丹的安危。
龙姑即向宋樵玉告辞。
龙姑走后,孤烟也向宋樵玉告知,自己要去四下里看一看。
“宋大人,在下去去就回。月圆之约,叶孤烟心中记得。”
宋樵玉心下明白,这个刚结识的兄弟是想帮自己找些线索,天黑之后,会回衙门来见他,完成午间约好的结拜。
于是看了他一会,然后点点头。
孤烟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宋樵玉将众衙役嘱退,站在原地做了几个深长呼吸后,回身坐在了公案边,深思良久。
“庚大,帮我换上官服。”
“大人......大哥,你要提审邓荣?”
“先审那四个保镖。不开大堂,暗审。”
“那我吩咐下去。”庚大转身欲走。
“等一下。”宋樵玉却将他叫住了。
“先审被你折断臂膀那个。”
“威——武——”
仍是衙役持杖位列两旁,大堂门却紧闭着,没有一个旁观的百姓。除了两边的衙役,就是上面的宋樵玉宋大人,和两旁边庚大及书吏了。
那个保镖的胳膊已经续接好,并上了夹板固定。两个衙役把他押到堂上,准备让他下跪的时候,宋樵玉制止了。
“念你臂膀有伤,就不用跪了。”
那保镖有些意外,左右看了看,却只看见自己,不见邓荣及另外三人。有些不解,但并没有说什么。
“你叫什么?何方人氏?”宋樵玉开口前,并没有用惊堂木,而是语气平和,目光沉静如水。看着那保镖。
“我叫邓刚。”
“邓刚,应该不是你原本的名字吧。”
“为家主卖命,自然由家主赐名。”
“卖命?”
宋樵玉从公案后走了出来,慢慢来到这邓刚身旁。
“其实,所谓卖命,只是你的一个营生罢了。”
邓刚不解,抬头看他。
“你也好,邓荣也好,包括本官也好,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拜爹娘生养。十月怀胎,带你来到这世界的是你娘。辛苦养育,抚你长大的是你爹和你娘。你说对吗?”
邓刚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也不答话。
“邓刚,本官看你身手,并非庸常之辈。这大好身手,如用来报效国家,也不枉父母生你养你这一世。再不济,寻个良善主顾,看家护院,也算格守本份。你却将自己卖于邓荣这样一个波皮无赖,可惜!”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在邓刚旁边踱起步来。
“不仅是可惜。那邓荣自来到凤城,见他人生意兴隆便起欲念,挖空心思,巧取豪夺,占人钱财营生,又指使尔等几个武夫,恐吓威胁我凤城良善百姓,尔等甘愿为虎作伥,可耻!”
邓刚身体微微一颤。显然是吃惊这宋大人知晓了他们的勾当。但他并未过多表现,只是轻哼了一声。
宋樵玉语气却一转。
“不过,如果你年纪轻轻,却要替邓荣背这个老大的黑锅,他继续当他的官家公子,你们几个却要替他受死,那就不只是可惜,可耻,而是可笑,可叹了!”
此言一出,邓刚浑身一震,不自禁地朝宋樵玉这边看了过来。